周峤几乎一夜未眠,信的内容他斟酌良久,删删减减很多回,意思大致不变,在简短有力的句子里,布下有限的线索,只待阅信人从中穿针引线,明白他的意思。他写了很多遍,每写一句,内心升起一点隐隐的怀疑,到后来,他盯着桌上的洁白信纸,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这封信不该由他来写。无论他以何种口吻来下笔,这封信都不能令那些人信服。周家那些人,从他的父亲、叔父到祖辈,都有种一脉相承的聪明严谨,很难骗过他们的眼睛,这封信要经过那些“老狐狸”的打量,自然“小狐狸”的尾巴要藏好才行,太快被洞察到动机,这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信上内容不用交代得太清楚,语气模棱两可,透露关键的几个信息点即可。
“我来写?”王诩愣住,吃惊地睁大眼睛,只差把“你开什么玩笑”这句话印在脸上了。
“很简单。”周峤把笔搁边上,说:“我告诉你写什么,其他的都按照你的习惯来写。”
王诩皱起眉,他转动目光,看向周峤,少年的眼眸深黑而干净。在短暂的宁静里,周峤没说话,事到如今,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已离不开王诩的配合,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谁都有自己的考量。
“好,我听你的。”王诩收回目光,干脆的答应了。
这是一封挑衅信。周峤让王诩以绑架者的口吻来写,信上寥寥几句,主要告知他们三点
一、周峤在“他”手里;二、另一个孩子已遇害;三、不要惊动警方。
王诩写完,笔一扔,再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通篇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他把纸塞到信封里,准备下楼邮寄掉,周峤叫住他,提了一句,让楼下五金店的小孩帮忙跑腿,他不用去邮局。
王诩站在门口,随即明白过来,打了个响指,转身走了。
门应声关上,屋里静悄悄的,周峤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废纸,明明这些信息已足够达到目的,但他仍感到缺了点什么,仿佛漏掉了细微却重要的一环。
就像解不开一道艰深的奥数题,他必须要反复检查每一步骤,确保每一步的计算都没错,再往下走,他走的每一步,必须要精准无误,不容疏忽。
做奥数题可以容错,但现在这件事上,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可以。
在过去,每次重大考试后,老师称赞他卷面整洁,解题思路很清晰。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从不失分。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细心、从不大意的人。
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写完,周峤把这半张纸裁下来,装进信封里,顺手写上另一个地址。
至于这封信,需要在另一个合适时机才能寄出去。
小旅馆的房间里,电视屏幕幽幽亮着,关琦琦靠坐在床头,她心情烦躁,想不通SIM卡为什么会不翼而飞,没法上网、打电话,受不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在周峤离开后的第二天,关琦琦跑去前台问代办手机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