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惊呼道:九歌!你这是做什么?!
牧九歌一如往常,宠溺地摸了摸赫伦桀的脸颊,温柔地说道:你们可别当阿桀好糊弄,我家这小世子啊,看上去软得跟白面团似的,脾气倔起来,赫伦最健壮的马匹都拉不动他,更别说你们了。
看着赫伦桀晕倒了还紧紧皱着的眉头,牧九歌心头一酸,真想低头亲吻他,用自己的唇抚平他的眉头。
牧九歌倾身上前,正当他的唇即将触到赫伦桀眉心时,却陡然转了个方向,单膝跪地,伸手将他的小世子稳稳地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交到了阗副将的手中。
小小年纪便已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沙场上白马银袍的冷面阎罗,此刻却将毕生全部的柔情都倾注在了望向赫伦桀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最后抚摸了一下赫伦桀柔软的头发,用决绝的声音说道:照顾好他......
阗副将不明所以,忙问道: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牧九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为何我在战场上每有战功,对外便宣称是世子殿下的功绩?
阗副将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便猜测道:许是为了提升世子的威望,让其他部族不敢轻视他?
牧九歌却摇了摇头,说道:王上的意图,其实是要让世人都以为,我才是赫伦部的世子。
阗副将从未参与过王族内部的秘事,听到牧九歌的话,顿时恍然:你是说......
快走吧。牧九歌没等阗副将把话说完,便开口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牧九歌打开殿门,亲自把赫伦桀送了出去。
知晓了真相的阗副将,敬佩地看了牧九歌一眼,咬了咬牙关,说道:牧小将军......保重!
牧九歌勾了勾嘴角,挺直了少年人的脊梁,纠正道:别叫我牧小将军,从这一刻起,我便是赫伦部的世子,赫伦桀......
☆、杀人石(八)
邵君阳神识中的白雾散去,眼眸渐渐回复清明,他从血淋淋的陶盆上收回手,不由叹了口气。
白寒川体贴地递来湿了水的布巾,给邵君阳擦净了手上沾染的血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君阳,你没事吧?这次怎么进去了这么长时间?
邵君阳自己也很意外,附着在这个陶盆上的记忆碎片,时间竟然跨了十年之久,记载了赫伦桀和牧九歌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两个回忆片段。
受两人生死诀别的情绪影响,邵君阳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对白寒川说道:我没事,多亏听蛰他们找到了这个陶盆,我这儿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说着,邵君阳把方才用神识探得的记忆片段,详尽地描述给其他人听。这两段十分关键的记忆线索,再结合之前从客栈小二那边打听来的信息,这个世界的背景渐渐明了起来。
白寒川认真地听完邵君阳的叙述,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也就是说,赫伦炤精心挑选和独子同龄的牧九歌做伴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牧九歌当赫伦桀的替身,如果有意外发生,就把赫伦桀先行送走,再让牧九歌顶替,李代桃僵。
他们现在已经得知的是,赫伦桀被副将军和奶娘带走,牧九歌自愿留下来代替赫伦桀受死,但更多的疑问也随即接踵而至。
傅长淮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真的赫伦桀已经送走,牧九歌顶替了他的身份,那最后活下来的到底是谁......是牧九歌被敌族杀死,赫伦桀逃到其他地方修生养息,东山再起,最终替父辈和挚友报了仇。还是说,敌族根本没有杀死牧九歌,牧九歌顶着赫伦世子的身份,在敌人的地盘卧薪尝胆,绝地反击,干掉了塔里尔部族的首领,自己取而代之?
萧含誉也不免困惑起来: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真正的赫伦桀又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关键线索是拿到了,可事情后来的发展却也变得更为扑朔迷离。杜启明听得脑壳都疼了,索性把橘猫送来的羊皮纸又掏出来看了看,他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拿到线索时的困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你们再看一下初始线索!杜启明把羊皮纸摊开,再次念道:部族首领陵前立石一百四十七,敌将十六,兵卒百,刺客廿七,仇者三......
傅长淮不解道:差了一个人,你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杜启明来了劲头,兴冲冲地分析道:你们想想上一道门的线索,少年指的是穆青城,青衣指的是梧桐雨。那如果这一扇门是相似的套路呢?这非敌非仇却死在赫伦桀手里的人,说不定就是另一个关键人物呢?
白寒川眼神一亮,接着说道:如果当今的瀚原王是顶替了身份的牧九歌,那赫伦桀很有可能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
邵君阳困惑道:那为什么不是赫伦桀杀死了牧九歌呢?
林听蛰接道:牧九歌为救赫伦桀逃离敌军追捕,甘愿做他的替身,赫伦桀没道理要恩将仇报杀害他。
白寒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反之,假设牧九歌忍辱负重活了下来,杀尽折辱他的人后,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推他出来送死,害他折辱的那个人。
不会的!对于这个可能性最大的假设,邵君阳却斩钉截铁地反驳道:我能感受到牧九歌的情绪,他对赫伦桀的感情非常深厚,更是心甘情愿替他去死,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做出对赫伦桀不利的事情。
对已知线索的猜测一时陷入了僵局,众人纷纷沉默了起来。傅长淮见大家气氛低落,便开口道:有线索总比蒙头瞎撞好,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那我们不妨换个搜查方向,从塔里尔部入手,看看那次突袭赫伦部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续情况又是如何?
说罢,傅长淮狡黠地看了白寒川一眼,白寒川哪能不知道这老损友要做什么,瞥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我负责套话。
傅长淮挑了挑眉,说道:这次的套话任务再多加一个人,杜启明来跟你打配合。
啊?我?杜启明简直受宠若惊,这位哥们儿终于喊他全名了,不再是姓杜的了。
白寒川有些不乐意了:我一个人就行,多个人会打乱我的节奏。
傅长淮却笑了笑说道:老白,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不过这小子脑洞清奇,思考问题的角度又刁钻得很,让他配合,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意外收获。
这话白寒川确实无法反驳,毕竟要不是杜启明找出初始线索和记忆线索之间的关联,他们也想不到那么多事情发展的可能性。衡量了一下,白寒川还是松口道:知道了,带他一起吧。
这一天傍晚,刚过饭点不久,战俘牢里又扔进来两个生面孔。负责押解的兵卒把两人带到牢门内,趁守门的两个兵卒不备,不动声色地将一把小匕首递到了其中一个战俘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