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他还在被我欺负,当然没以前那么夸张,那么露骨。原因,或许是由于我长大了,变得有点含蓄,有点女人,然后,就跟着失去了从前那样无知的笑,无知的叫。即使我那样怀念它们,却也再找不回来,天真,就这样随着成熟和世俗泯灭了。一去不回头,就像我的青春,我的十八。
T大的百年校庆到了,刚好是下一个周末。很多小有成就的校友从外地赶了过来,本市的,即使碌碌无为,也要去凑热闹,譬如我。
校庆的活动很多,有演出,演讲,各种各样的聚会,我要参加的,是本院系的晚餐聚会,会见到很多许久不见的熟面孔,想想也知道,场面一定很热烈。
谢丰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在为穿那套衣服犹豫不决。我有好几个选择,成熟稳重的,装嫩青春的,潇洒中性的,淑女婉约的。因为管着A市著名商场的女装部,这两年,我唯一不缺的,大约就是衣服。
他坐在沙发上,看我拿着一套套的衣服在他面前比划。
“哪套好?”我问他。
我信任他的眼光。他毕业以后,就接手了父母手里的服装厂,几年下来,就把一家专做外加工的小厂,盘成了全国赫赫有名的女装大品牌。各地的大中城市,包括香港,都有他的服装专卖店。我被现在这家商场聘用,当初就是源于他的推荐。
“你已经很会穿衣服了,像你平时一样穿就好了,干吗那么紧张?”他眼里似乎有点不屑。他长着一对漂亮的丹凤眼,此时,这双眼睛却像能够洞悉我的灵魂,我所有阴暗的,不齿道与人听的隐私,都在他的眼光中昭然被揭示。
是的,我很紧张,因为我会见到莎莎,而且,很有可能,我会和莎莎一起站在东霖的面前。
就算嘴上不承认,我心里,却水一般明透。我不想输莎莎太远,即使决定放弃东霖,即使明知莎莎就像盈盈一轮满月,无论在哪,她都是皎洁生辉,最亮的那个,我还是想站在她旁边,能够被东霖看见。
哪怕多一眼,也是好的。
被谢丰看穿心思,我有点不爽,两眼睨着他,他也看着我,不作声。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是莎莎的号码,她昨天一回国,就马上买了一个手机号,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我。
“你怎么还没来?我早就在梦湖了。”电话里她说着。
梦湖是T大旁边的一个著名酒店,它就像T大的后花园,T大师生是这里的常客,大小聚会都喜欢在这举行。
“我就到,来的熟人多吗?”才刚过五点,聚餐时间是六点。可也许她是对的,聚餐只是形式,相聚才是真的。毕业以后,莎莎一直在国外,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因此才激动吧。
“好多熟面孔。”她忽然顿一下,“陈玉……我见到东霖了,他们艺术学院也在梦湖酒店聚餐。”
我的心顿时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一把,明知会痛,筑了坚硬的壳,可还是被击碎了。早知他们会遇见的,不是吗?
“噢……你们说话了吗?”我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说,他们怎么可能不说话,莎莎就是为了他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