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话,只是反反复复的“我不”。
张孝晨不知道她的“我不”到底是指什么,是“我不要妈妈死”,还是“我不要你供我”,周天突然尖叫起来,她歇斯底里冲张孝晨怒吼:
“我不要你叫我俏俏,我不要,那是我妈喊我的,除了我妈,谁都不能喊我俏俏!”
她还是没有眼泪,吼完,开始干嚎。
有声无泪谓之嚎。人在最开始,接受不了事实,大脑是抗拒的,没有眼泪,只会可笑地干嚎,看起来特别傻,特别不好看。
老家的亲人陆续赶来,落叶归根,当天黎梅的尸体就被拉回了村里。周天不知道被谁搂在怀里,对方的眼泪鼻涕掉在她身上,她听见苍哑的声音刮过耳膜:
“造孽啊,你们两口子这么说走一个个地就走了,留俏俏可要咋办?造孽啊!我的乖儿啊!我可怜的乖乖儿啊!”粗糙的手从她脑袋上一遍又一遍揉过。
一面包车的哭声。
谁也不知道黎梅到底是怎么走的,没有人知道她最后一刻是怎么艰难想爬向床边,并且死在了那里,最终保持着一种最绝望的姿势。
第36章守灵、火化、下葬时间一……
守灵、火化、下葬时间一天接一天安排的很紧凑,周天木偶似的,在乡亲们的协助下,披麻戴孝安葬了妈妈,终于,时隔几年,两夫妻合葬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种团圆。
下葬那天,村里的老大娘们看周天不哭,一个劲儿地提醒她:“孩子,该哭了,快哭啊!”
周天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棺材落地时,她没眼泪了,唯独天空飞过一群黑色的鸟,她呆呆盯了几秒。
不过一周,她要复课,大家都以为她是魔怔了。其实没有,周天居然还能吃得下去饭,没浪费,人家给她单独做的鱼肉,她吃下去了。
她还要一个人去城里读书,不要任何人陪,爷爷老泪纵横地看着她,老人忠厚、木讷,几年里失去了儿子儿媳,那种悲痛,无法显露出来,只是挂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看上去像蓄满泪,又仅仅像是被生活磨的没了光泽而已。
他不知道该跟这个读了很多书的孙女说什么,周天出奇的冷静,告诉爷爷:“我不会去死的,我还要考大学。”
可是,是我害死了妈妈。
这是周天和爷爷说话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有过无数假设,如果那一天她在家里……每一个,都像刀锋划过咽喉。
她觉得世界是幻灭的,什么都没有了,空茫茫的,整个人像被风穿透,周天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为了什么。如果说,以前是为了妈妈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妈妈没了,爸爸也不在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还留在世界上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