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稳精英范儿的男人突然爆粗口,惊得林沅猛地抬起眼皮,偏头讶异地看向他。
两片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唇瓣张成了O型,你刚说什么?
身为父亲,怎么能在崽子面前说脏话,炎霆抿了下嘴角,决定不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在小家伙面前形象崩塌。
炎霆板着脸,严肃道:卫铭那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不喜欢婴儿,尤其是那种满地乱爬,只知道哭的。
林沅愣愣神,我生出来的,也会满地乱爬,也许还会满床乱尿。
你这个大人,也太没有风度了,竟然如此歧视小婴儿。
炎霆原本是想小家伙安心,没想到当场被反驳,不仅没哄好,还起了反作用,眼神有些慌,面上保持镇定继续解释道:我的孩子,会比其他都聪明懂事。
哦。林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眉一挑,难道你小时候,没有满地乱爬过?
炎霆:
我的小祖宗欸,你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利索了?
一定是跟着秦冕学坏了。
千里之外,正被压在沙发上使劲怼的秦冕,趴着也中.枪。
这人没哄好,还没连续两次揭短,天是聊不下去了。
炎霆选择投降,将身体一直在抖的林沅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
温热的大掌覆上他柔软的衣物,包裹住微隆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
每一个来回都格外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
林沅低头看着男人的手背,感觉他不像是在摸自己肚子,更像是在揉面团。
揉吧揉吧,捏出荠子,擀成面皮,还能包饺子吃。
怀孕的肚子,手感和普通的腹部不太一样。
炎霆平常每天都会抽时间锻炼,腹肌明显,硬邦邦的。
而林沅以前肚子上只有一层淡薄的肌肉,偶尔吃太饱,微微凸起的肚子是软的。
而现在,腹部的皮肤被一个正在不断成长的小生命撑得鼓起来,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炎霆在林沅隆起的腹部上,隔着衣服来回打算摸了会儿,突然兴奋道:我儿子在动。
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男人,突然当爸,都年轻了那么一二三二十几岁,活像个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孩儿。
林沅撇嘴,嫌弃道:那是我肚子在叫。
嗯?炎霆不信。
饿饿的。林沅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吃了一碗面皮,半碗面条,都还饿,感觉自己像猪。
炎霆沉默了,手掌搭在林沅肚子上半天没动。
可能是觉得自己沉稳的形象崩塌了,正在重新找回来。
很没面子的。
林沅是真的还没吃饱,闻着锅里的豆角炖腊排骨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吃饱了再讨论。
午饭的餐桌上,炎霆看着小家伙一个人吃了一,二,三五碗饭,表情沉默又严肃,端着自己的饭,半天没动筷子。
林沅感觉他在嫌弃自己像饭桶,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孕期的孕夫,情绪波动大,易怒又敏感。
有了之前在院子里怒吼的前车之鉴,林沅也不想忍,边往自己碗里添第六碗饭,边说:看到我的饭量怕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见他明明觉得很委屈,但偏不说的倔强模样,炎霆乐了,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米饭推到他面前,我不吃没关系,不能饿着我的小阿沅。
林沅: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亚子?
看我哭,你就高兴了是吧?
林沅很感动,但没哭,还把炎霆碗里的米饭一起吃光光了。
午后,阳光灿烂,整个乡村都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
有鸟雀在枝头歌唱。
虽然林沅不知道它们唱的都是啥玩意儿,但听得还是很开心的。
中午饭吃太饱了,撑得慌,需要消食。
他便指挥炎霆将堂屋里的躺椅,搬到了院子里。
十分悠闲惬意的,边晒太阳,边等着胃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儿慢慢消化。
从两人摊牌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林沅激动的情绪,也平复得彻彻底底。
但他一直没敢问那个问题,关于炎霆会不会接受孩子。
没有听到炎霆亲口说出准确的答案,他就永远也不会完全放下心。
那把悬在心里的铡刀,一直摇摇欲坠。
林沅总觉得,会在某一天,突然咔嚓一声掉下来,斩断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他不敢问。
怕听到,那个害怕听到的答案。
胃里的饱腹感,会引起人身体的困倦。午饭之后,是一天中最适合睡午觉的时光。
林沅卧在躺椅里,身上盖着绒毯,手里还抱着一只粉色小猪猪。
这是之前在炎霆家客卧的衣柜里翻到的,管家说是先生朋友送的礼物,已经放了很久。
林沅还挺喜欢,走的时候就一起给抱走了。
时间一久,他越看越觉得炎霆和这只猪长得像。
都很蠢。
林沅睡午觉的时候,炎霆一直守在不远处,看着金黄的阳光映照在小家伙漂亮的眉眼上,给白皙的皮肤笼上一层光晕,像刚出锅的豆腐般,滑嫩可口。
心念波动,炎霆放轻脚步,在躺椅边蹲下,俯身过去,在眼前白嫩的脸蛋儿上,落下一个轻吻。
炎霆温柔的目光扫过林沅的眉眼,还有睡梦中都紧抿着充满防备的嘴角,落在被绒毯遮盖住,已经看不出隆起的腹部。
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寸一寸慢慢地消失了。
冷峭的眉峰皱起,眼眸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被黑色吞噬。
锋锐的下颌骨线紧绷着,透着淡漠和冷淡。
刚在林沅面前装出来的欢喜和期待,已经全然不见,继而被烦躁取代。
炎霆不喜欢孩子。
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揣在林沅肚子里,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父亲宽容的怜爱。
为了不让小家伙起疑和伤心,炎霆一直在装,在忍。
卫铭说的没错,炎霆对刚出生的小婴儿,有沉重的心理障碍。
哪怕花了五六年的时间,他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没有让情况有所改变。
来自童年的阴影,被深深篆刻在内心深处最灰暗的角落,如附骨之蛆,杀不死,灭不掉。
在时间的流逝里,不断啃噬着血肉。
最终,鲜血淋漓,伤人又伤已。
南方的秋天,天气诡谲。半个小时前,还风和日丽,阳光茂盛。
转眼,乌云笼罩,冷风肆掠。
轰隆一声雷响,林沅猛地被惊醒。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炎霆低柔的轻哄声,乖,继续睡吧,没事的。
林沅迷迷糊糊歪着脑袋靠在炎霆的肩膀上,感觉到自己被抱上楼,放在卧室的床上。
半梦半醒间,他下意识抓住被角,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又继续睡了。
炎霆刚将躺椅搬进堂屋,天空便下起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汇集成雨水,从廊檐处坠落,形成一扇扇优美的水幕。
雷声早就没了,但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是要把未来一个月的雨水全部下完似的。
屋内光线昏暗,林沅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不远处,炎霆靠在窗台上,背着光,刚毅的面庞半明半暗,身形隐匿在暗处。
骨节凸起的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没有点燃,也没有往嘴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