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谢淮安来说,看到她,也是痛苦。
既然终于到了要离开的一天,她就让他安心地、没有挂念地走罢。
赵长宴明白了苏雾的意思。
他替她掩了掩被角,温声道:“那我去送他一程。”
书心居里还没有掌灯,红彤彤的霞光转瞬即逝,房间内很快黑了下来。
谢淮安阖着眼眸,沉静地躺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盛仁叹着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接着,有人执着一盏烛火,慢慢走了进来。
他点燃了房间中的灯,宫灯一盏盏亮起,渐渐驱散了昏暗。
谢淮安缓缓睁开了眼。
腹部的伤口一直未愈合,黑褐色的血迹洇出来,他很冷。
谢淮安侧头,看向立在他身边修长的身影。
赵长宴的脸半面映着烛火,光影摇晃,他眼睫下的阴影,也一点点起伏。
“元元不来送你了。”
他开了口。
谢淮安极淡地笑了笑。
他这副狼狈垂死的模样,已不想被苏雾见到。
还好,已经提前告别。
赵长宴看着他的神情,缓缓在他的身旁坐下。
“朕送你最后一程,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谢淮安轻笑。
世事无常,他和赵长宴从前如水火,却在这辈子的最后一刻,要他来送行。
但谢淮安并不觉难堪,胜败有分,他输得心服口服,因而赵长宴这样说,他便也接着问了。
“魏深什么时候到你那边的?”
这是最后一个背叛他的人,他总要死一个清楚。
赵长宴静静地看着他。
“他考取状元那日。”
谢淮安干涸的唇角弯了弯。
“甚早。”
他没想过,会这样早。
赵长宴有上辈子的记忆,彼时,他原本想径直除去魏深的,但他最后还是留下了他。
因为魏深好用。
赵长宴看着谢淮安,淡声道:“你给他恩,朕给他惠,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惠比恩重要。”
魏深从小被欺辱,从腌臜里破出的人,总会想要握着权势,再让从前欺辱他的人,卑微地求在他的脚下。
他喜爱权势,确切地说,他喜爱掌权后的随心所欲。
所以,他可以数十年地去隐忍,去打磨。
后来,赵长宴将肉悬在了他的面前,魏深便豁出去了命。
但赵长宴知道,魏深永远不会被驯养。
他看着谢淮安,道:“但你之死,非朕意。”
谢淮安自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