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摩挲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一顿,眉间笑意稍减,柔和的语气不复,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平日里的那抹肃穆:“敬惠长公主是如此给你说的?这话你可给其他人说过?”
甄承祐的眸子泄露出一分胆怯:“昨儿个晚上……”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低了下去:“皇上瞧见了这镯子,倒是问了。听闻是长公主所赠,皇上问了两句,也就罢了。”
太后久久没有说话。甄承祐在心里数到了十,抬起眼帘后一脸担忧:“妾是否说错什么了?”
“好孩子,哪有什么错的。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问两句也是应当的。”太后松开了她的手,朝着钟嬷嬷伸出手去。待钟嬷嬷扶稳了她,太后这才开口道:“如今慈惠宫已到,你也辛苦一晚上了,快回去歇着吧。赵嬷嬷,派人跟好兰嫔,不得有闪失。”
话未说完,太后已经转身。甄承祐行蹲礼,目送着太后离开的背影。良久,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赵嬷嬷都上来搀扶她请她起了,甄承祐这才站起身来。转身,他的眸光已然沉了下来:母后,您可真是没让朕失望啊。
慈惠宫中,灯火通明。寝殿里,仅有钟嬷嬷在净房内伺候着太后沐浴,其他人都退了出来,除开守门的人,其余人等头退了出去。
净房中白色的水雾氤氲,只蒸得人昏昏欲睡。太后靠在浴桶边沿,闭着眼仿佛在养神,钟嬷嬷给她轻轻地揉着肩膀,一切都静极了。
钟嬷嬷照往常一样给太后揉了一刻钟,松开手正要去拿香胰子,忽然听见了太后的声音:“钟嬷嬷,你说,敬惠长公主这是何意?”
钟嬷嬷轻轻给太后涂抹着香胰子,微笑道:“太后娘娘,敬惠长公主想要做什么的话,也会顾念着皇上的心意。娘娘是正统,又从小养大皇上,虽不是生恩,但这可比生恩重得多了。”
太后睁开眼睛,望着从桶沿不断溢出来的水,双眸却不似方才和“兰嫔”对话时那样柔和,却是满满的锋利。太后定定地盯着那水良久,重新闭上了眼,低声道:“今日兰嫔那话,你说,是不是皇上派她来试探本宫的?”
“娘娘,当年您抱走皇上,这是秉承了祖训的。若是皇上真个有意见,难道他还能对祖训发火不成?”钟嬷嬷给她细细地擦洗着,“要怪只能怪每个人的运道如此,天命不可违而已。”
若是只有这样,她当然不会担忧。但当年有些事情,她是连钟嬷嬷都瞒着的……太后长长压下了心底烦乱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你瞧见了兰嫔,你瞧着,她和悦心比起来如何?你但说无妨。”
钟嬷嬷手顿了顿,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淑妃娘娘是国公府里那么多年养出来的,这通身的气派那自然是不可言说的。兰嫔娘娘,瞧着倒是十分妥帖,又聪慧过人,瞧着不似小门小户出来的,倒是让奴婢有些惊讶。”
“前儿个皇上宣了她父亲进宫,怕是要重用他了。”太后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就算是为了给她抬身份,皇上也会给他安排一条青云路。有了宠爱,家世,再然后……呵,我国公府里养了那么多年的丫头,竟入不得皇上的眼。”
钟嬷嬷这话可不敢顺着说下去了,但又不得不答,思索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可是想好了?瞧中了兰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