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医生找到了奶奶的病根,正在积极治疗;白水花房越做越大;叶秋城也从临山回来了;他不仅交到了新朋友,就连和俞复行的关系也渐渐得到改善。
他偶尔觉得,命运是不是太优待自己,一下给予了太多。他只希望奶奶尽快康复,自己和亲近的朋友们在几个月后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可这短时间的好日子似乎令夏书言忘记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尤其是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事与愿违和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安顿奶奶睡下后,夏书言赶忙拿了烫伤药膏,去照看叶秋城的状况。
用身体接下整壶热水的人正跪坐在夏书言房间的地板上,从散落一地的行李中扒东西。夏书言见状赶忙上前,扶叶秋城起身,问他找什么。
叶秋城说了句“找烫伤药膏”,便不再说别的。
夏书言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衬衫扣子大剌剌地敞开着,胸口没有包裹,裸露的身体晾在空气中。
指尖划过的皮肤,微微发凉。
愣了一下,夏书言才想起说话:“你受伤面积太大了,咱先用凉水冲一下,等不那么疼了再上药。好不好?”
叶秋城轻微点了下头。他闭着眼,眉头紧簇,面色发白,身体紧靠夏书言,步履蹒跚,顺着夏书言引领的方向走。
1999年的普通人家基本都是卫浴合一,简陋得很,没有干湿分离的概念。夏家的冲水马桶还是夏奶奶生病后为了她方便才安的,刚好就在花洒下方。
之前夏书言觉得不方便,想改动喷头挂钩的位置。可曾想,如此麻烦的布局居然也有方便的一天。
夏书言盖上抽水马桶的盖子,让叶秋城坐在上面。
透过湿透的衬衫,夏书言勉强看得到,烫伤主要集中在叶秋城的右臂和后背。猩红的痕迹顺着皮肤蔓延,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水泡。
他担心衣服粘住皮肤,造成二次伤害。等安顿好了叶秋城,他拿来把剪刀,打算剪碎衬衫右边的衣袖,尽量减少拉扯。
可叶秋城不是傻子。
看到夏书言的动作,他立刻开口道:“书言,别剪!”
夏书言咋了咋舌,不满地说:“一件衣服而已,就算贵破天也不至于。”
“求求你,书言,不是价钱的问题……这衣服是他的……”叶秋城搭住夏书言的手,眼圈泛红,凄然地央求他,“我身上只有一件他的东西,还没准备好丢掉……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吗……”
看到叶秋城奇怪的样子,夏书言就烦。他估计和叶秋城的哥哥又有关系,但所有的伤害已经发生,发座位局外人,无能为力。
那股烦躁感甚嚣尘上,又不合时宜地回来了。他知道自己行为和判断都是正确的,可叶秋城的反应,好像遭受了天大的罪过。
他只好收手,打开花洒,调整到合适的温度和水流,然后举起手,像一场冰冷的雨,从叶秋城右侧的肩头浇到后背,扩散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