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去产检。
绮岁都像是大出血了一次。
倒不是花了什么钱,走了多少路,过程有多繁琐,只是她明白产科里有很多夫妻,大都恩爱,大都相濡以沫,对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激动又忐忑。
只有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蹊跷。
闷闷不乐都成了常态。
产检的日子梁涉川却没有来公馆看她,斐姐觉得奇怪,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只好嘱咐绮岁早些睡,不要再等。
梁涉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公务绊住。
想想他这些日子的体贴细心都是挤出来的时间办到的,热情难以维持也正常。
不需要跟他周旋,绮岁倒落的轻松了。
梦里她见到了一片荒凉的郊外。
那大概是无数次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穷凶极恶的犯人站在远处,她的灵魂仿佛是飞在空中的,漠然无助的看着身穿囚服的男人被执行枪决。
死亡是一瞬间的。
阴霾像是有了重量,直垮垮的压在她的肩上,阴风森森而过,掠过茂密泛黄的枯草,吹过她的眼前,待她看清中枪倒地的那个人,某种濒死的恐慌像一团火,将她活生生烧干。
先痛起来的地方是嗓子。
绮岁嘶哑了一声,猛地睁开眼,天花板连着吊灯,成了可怖的怪物,从上至下看着她,她蓦然坐起来。
手上揪着被角。
浑身湿淋淋的。
她一直认为有一天梁涉川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处罚,或死或伤的,可这么多年,她就算恨他,也从没做过这样可怕的梦。
处处真实。
就连梁涉川临死前的笑,都有他一贯的淡泊温润。
绮岁再坐不下去。
在黑暗中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给梁涉川拨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通,她原不是个矫情的人,可今晚例外,这恐慌蔓延的厉害,主导了她的行动。
电话足足打了十几个都没有人接。
陷在不安中的人一刻都无法平静,绮岁拉过一件外衣套上便要往门外冲,她的动作一向小而轻,斐姐今天累了一天,晚上睡的沉,没有醒来。
迷迷糊糊间。
听见客厅里讲电话的声音。
绮岁的音色很软,又软又柔,尾音却有些颤抖,“你晚上没来。”
隔着房门。
斐姐听到她这么说。
哪怕睡意昏沉,她也猜的出来电话那端的人应该是梁涉川,他们讲电话是好事,她没必要掺和。
很晚了。
梁涉川做梦也没想到绮岁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身上有些凉,站在车边被冷风吹着,按捺下不安和忐忑,慢条斯理地问:“我晚上没去,你来问责的吗?”
她不是一直不想看见他吗?
绮岁没回答他,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刚才做梦了。”
“噩梦吧?”一盏白灯立在梁涉川头顶,他漫不经心地掀动眼皮,朝远处跑来的赵怀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开车,无波无澜地又问绮岁,“今天产检还好吗?”
明知道答案,可还是忍不住从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好字。
绮岁仍然不回答他,一意孤行让人头疼,“我梦到你死了。”
好安静。
电话里安静。
风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