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偃心情极差地朝旁边看去——是那日带他们去龙君祠的两个汉子。
他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嗯,有事?”
“对!”两个汉子手臂上带着袖章,“我们队里有两个队员突然病倒了,晏兄弟老师这会儿没事儿能不能帮忙一起巡一下河?”
谢千偃目光朝龙君祠瞥去。
龙君祠里正慌慌张张跑出几个少女,在少年面前着急地比划着手脚,随后少年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推进去,黑皮小子留在外面,脸上露出耗子偷到油般窃喜的傻笑,又苍蝇似的蹲下来直搓手。
“哼。”青年鼻尖嗤出不屑的冷哼,在两个汉子紧张的目光里矜持地一点头,“走吧。”
“好嘞!”
两个汉子兴高采烈地连连夸他。
等到巡完河回来,少年和黑皮小子都已经不在龙君祠里,祠庙背后停着的那架金粉交映的巨大花辇也不见了踪影。
谢千偃心头有些烦闷,轻飘飘地跃上枝头,朝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去,在众人头顶的桃花树冠里飞掠,目光在下方一排排扫过。
他动作极轻,连花枝都没有颤动些许,系在枝头的灯盏倒是感到了头顶骤然带起的风,焰火明灭片刻,没等再亮起来,就被长街尽头突然出现的花车夺去了所有光彩。
而街上众人亦发出一阵阵惊艳的喧哗。
谢千偃没有为这凡间的演出分去丝毫关注,兀自沿道而行,从熙熙攘攘的火树银花之间一路来到光华黯淡的村外,却没能在底下的人潮中找见自己想见的人。
他烦闷地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吹亮明黄的一点星。
脚下的雾河在夜色中更加朦胧,仿佛无垠之水,只余点点星芒在空中浮游。
背后传来热热闹闹、极喜庆的乐声。
那巨大的花车好像一个行走的太阳,逐渐远离间,要将村外的最后一点余亮也彻底带走。
若有所觉般,谢千偃猛地回头看去。
巨大的盛开桃花形状的花辇上架着高高的拱顶,淡粉色的轻纱垂落,将其中鲜红嫁衣的身影掩得如雾河一般朦胧。
那新娘子很高,身形清瘦,如墨的头发被盘成复杂的头髻,露出修长的、白鹤一般清雅的脖颈,再往下,是一条巴掌宽的腰带,束出对方细得杨柳一般的柔软腰肢。
他心头猛然一跳,一路朝光源处飞掠。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青龙面具的青年猛地落到花辇之上,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幔,一眼望入少年清亮的、受惊野鹿般美丽的双瞳。
他似乎很惊讶,被涂了不知什么东西而润泽得惊人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和艶红的舌尖。
他打扮得那样漂亮,头顶的发饰折着银光,像新婚夜里被夫君粗暴扯开盖头的新嫁娘,漂亮的脸上半是紧张,半是羞怯的好奇。
谢千偃张了张嘴,忽然感到自己不该这么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