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中早已因医生的话浮现出种种可能的猜测,董征面色也不动安如山,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医生还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却突然被撞开了,临床专心看书的青年发出声被吓到的尖叫,缩到床脚。一群护士涌进房间,她们抓住医生的手臂和白大褂,不顾医生的呼喊,将他拉扯着远离董征。
医生的挣扎声和护士们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在外面的走廊,护士长对有些惊到的董征笑了笑,将床头柜上的药瓶拿在手中放进口袋,道这个病人发起病来喜欢装作医生给其他人看病,整个医院里的人都被他骗过,你刚来这里,可能还不太清楚,以后见到他不要相信他的话就好了。
护士长随后离开,病房门被她带上,短暂的静默后,青年慢吞吞地从床角重新坐好,他对若有所思的董征道你还是不要相信那些医生护士的话吧。
董征转头看向他,青年戴着副眼镜,模样平平无奇,但就算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也有种从内而外的书香气质为什么
这个世界疯了,疯子管理着疯人院。青年认真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里面的一句话,而这所医院,就像话里说的那样。病人们在某一天联合起来,他们袭击了所有医生和护士,并反复对他们进行洗脑,让他们相信自己才是医院的病人,稍微相信那些说辞的医生护士被套上病号服住在医院里,而那些意志坚定无法被洗脑的,则关在地下的器材仓库,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那要是按你这样说,你也曾是个医生
是的,我曾是这里的医生,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护士长,就是我治疗过的一个患者,她有七个人格,并且坚持说其中一个人格在杀死了另外一个后,藏到了其他人身上。
董征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揭穿他们呢
我为什么要揭穿青年反问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人照顾,每天就躺在床上看看书,晒晒太阳的生活就挺好的,你不知道我还是医生时每天都为了那些病人心力憔悴,现在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变得正常了,我干嘛要把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毁掉呢
青年笑了笑,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去地下的器械室看看吧,我剩下的同事被关在那里,看到他们,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说罢,青年再次看向书本,不再理会董征。
董征将信将疑,他跟着傅哲学习过一些测谎的手段,现在却无法判断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他们所有人的行为都漏洞百出,但正因此,所有荒诞的举止都成了最好的掩饰。
又或者说,医生,护士,还有邻床的青年,他们谁说的都不对。
看来只能去器械仓库看看了,董征掀开身上的被子,手背上的针眼已经不再流血,他又想到医生对他的质问,如果从前的场景经历和现在都有关系的话,火灾的事儿不一定假,或者说有可能因为那场火灾,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才会待在精神病院里。
而他和崔左荆分别在火灾前和火灾后旅馆的所见,可以看作他出于懊悔对当时情形的一种复现,又或者他真的生病了,崔左荆是他分裂出的一个人格
谁知道呢。
董征走出病房,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他并不清楚地下器械室应该往哪儿走,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路过一间房,紧闭的房门骤然被人从里推开,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抓住了董征胳膊。
他想把董征拉进去,但董征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条件反射下戒备地后退想要躲开。
当看到那人是之前被护士带走的医生后,董征皱了下眉头,放松了身体,不再反抗,主动被拽进了房间,他还有些事情想要探寻。
门被医生紧张地关上,似乎害怕被其他人发现,这是一间咨询室,面积并不大,供医生对病人进行问询和谈话以判断病情,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从护士们手中逃出来,躲进这里面的。
医生盯着董征,他肉眼可见的紧张,脸上抽动的肌肉甚至都有些神经质,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个女朋友吗
董征沉默一瞬,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道不记得。
他话音落下,医生仍然紧盯着他,几秒后见董征表情不变不像装出来的,医生后退一步和董征拉开距离,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护士在董征身后推门而入,两个男护士抓住董征的两只胳膊,不容拒接地将他制住。
医生坐到桌子后,从橱柜上抽出一本档案,在上面记录,对护士们道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啊,加大治疗力度吧。
他真的是医生之前的那些包括让自己认为是假医生的行为举止原来都是为了测试自己情况,故意演出来的吗
就算体术已经训练得非常不错,董征也不能确保在两个强壮男护士的夹击下全身而退,迫不得已只能临时变卦,喊道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有个女朋友
没想到医生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站起身,而那两个制住董征的男护士这一刻齐齐脱下身上的蓝白色护士服,露出里面的警服,暴力将董征两手扭到背后,就要给他戴上手铐
你终于肯承认了,你和另一个嫌疑人周某偷情,却被受害人发现,争执过程中你们发生了肢体冲突,而受害人因心脏病突发当场死亡,你和周某为了掩盖罪行,用从她身上拿到的打火机点燃了犯罪现场,想要造成意外身亡的样子,没想到却真的造成了火灾,导致302室中无辜的一家三口被活活烧死。
董征
桌子后的医生对他露出个遗憾的表情我说了,依靠装疯卖傻,是绝对不可能逃脱法律制裁的。
等一下在手铐被戴上的前一秒,董征大喊道,不是这样的你们抓错人了
警察的手闻言松了一瞬,董征趁机将手抽出来,伸进病号服胸前的口袋,将里面的那张硬硬的东西抽出来,连看都没看直接展示给警察。
这玩意是刚才突然出现在他口袋里的,董征抱着救命的心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拿出来再说,他定睛细看,看到上面自己的照片和执照信息。
我才是这里的医生,你们全都被他骗了,这人是我们医院的一个病人,特别喜欢伪装成医生。董征指着桌子后语无伦次想要辩解的医生,冷汗不知不觉间出了一后背,冷静对警察道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警察将信将疑,在检查过董征的行医执照后,最终将他放走。
董征走出咨询室,身后房间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在他离开的那刻,混乱的声音霎时安静,走廊变了一副样子,两边的房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尽头关着的双开门。
一盏灯在门前的天花板上发出冷白的光,如同某种指示。
脚步回荡在空旷走廊上。
董征走到门前,轻而易举地将其推开。
这是间档案室,一排排高两米多的档案柜整齐陈列,里面满满当当地摆着文件夹,最中间的桌子上有几份摊开的。
董征走过去,他打开台灯,一眼就看到了档案上护士长的照片。
姓名贝西希尔曼
职业原医院护士长
经过测试至少具有七个不同的人格,贝西声称,其中一个人格在杀死另外一个后,逃离出她的大脑,目前不知所终。
逃离的人格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感染性,贝西称其为以外貌年龄约在19岁的东方少年,自称崔左荆。
董征愣住了。
他接着拿起下面那份档案。
姓名文森特坎贝尔
职业酒店侍者
所就职酒店发生火灾时,试图营救困在302房间中的客人却失败,因此遭受强烈刺激导致精神失常,建议接受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