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舟和反应了会儿才回神,“还好。”
“医生怎么说,有在好转吗?”谢瑰每次见到齐铭都会旁敲侧击,问陈舟和的身体情况,但这方面齐铭也不懂,他便一直悬着心。
现在有机会,即使陈舟和烦他,他也想问。
谢瑰坐的椅子刚刚齐铭也坐过,和陈舟和的轮椅挨地很近,他的瞳孔映照着暖灯,像一小撮鬼火,执拗又温柔地看他。
陈舟和熬过了困劲儿,不上不下卡着难受,索性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坦白来说,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对谢瑰的恨意都被冲淡了。
不是对他仁慈,而是放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忘记。
“你让我想想怎么说,”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压下舌根的苦涩,“我最近脑子有点迟钝,转不来。”
谢瑰很想抱他。
“我其实有时候很想和你好好谈谈,有时候又觉得没必要,大多数时候,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你,因为起伏太过的情绪会加快病毒的发作,这有多痛苦,你知道的。”陈舟和把手搭在轮椅边上,抬眼看他。
谢瑰试图从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找出以前的桀骜和意气,却颓然地发现,他做不到。
“不过现在,我不纠结这个了,我不想说了。”陈舟和单手支起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谢瑰在他的轮椅边半蹲下,也不问为什么,仰着脸看他。
陈舟和掐着他的下巴,没用多少力,谢瑰但凡甩下头都能挣脱。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谢瑰,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脸。
和祁寅聊了之后,陈舟和想了很多。他才发现,自己对陈维生的依赖比想象中要深得多,父与子,就像争夺权威的雄狮,狮王也会老去,而在此之前,幼狮蠢蠢欲动。
失去了陈维生,陈舟和终于意识到,尽管他总觉得老陈的意见做法保守古板,但每次遇见棘手的事,他需要老陈的态度。
老陈对他的三观作风的影响根深蒂固,比如他做安全局的指挥官。对陈舟和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迫于末世的工作,他是真真正正地把人类的生死当成自己的责任。
每次看见金蓝色的肩章,陈舟和都会内心滚烫——虽然他知道,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种无聊的个人英雄主义。
现在,挽救人类文明于水火的路摆在眼前……
陈舟和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释然了,所有爱的恨的都会湮没在末日的黄沙里,等他死后,不需要有人记得。
但是终究是意难平,所以趁现在活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谢瑰,”陈舟和叫他,桃花眼熠熠,“你永远欠我的,你知道吧?”
“知道。”谢瑰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欠陈舟和的,这辈子也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