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是霍家的大女儿,当今霍相的掌上明珠,与皇帝伉俪情深。”
“所以她怎么了”薛凌将药碗丢出去砸了个粉碎。
“落儿这般聪明,你瞧,圣上登基两年有余了,说是为先帝国丧三年不选秀,可宫中嫔妃也有好几位的,但膝下至今无所出。”
“是魏塱忌惮霍家。”
“非也,是霍家忌惮天子。”
“哈哈哈哈………”薛凌只呆了半晌,就飞快的反应过来。
世事荒唐,果然世事皆荒唐,这世间荒唐的不止她一个。
“霍家最小的女儿,今年还不足十岁。一月总有半月去宫里呆着,说是让长姐教养着,落儿你瞧,这又是为的什么。”苏夫人看薛凌笑的开怀,索性多问了一句。
薛凌转了头,并未作答,只是心中明白。魏塱不敢让皇后生孩子,恐霍家有二心。殊不知,霍家也不敢让当今皇后生孩子,免得天子忌惮。
其次,毕竟天子盛年,就算生了,也难保不出意外。最好,就是再等等,等到皇帝年迈,再让小女儿送上去,留个血脉,然后顺理成章。所以,现在就忙不迭的日日将小女儿养在皇帝面前。
皇后尚无所出,可想而知后宫其他人是什么光景。
霍准真是步步为营。唯一没想过的,大概就是大女儿霍云婉这一生要如何过活。
她听闻霍云婉十七即嫁与魏塱为妻,当时魏塱还是个皇子。这些年来,帝后和睦,百官称赞。原来一揭开,都是腐臭。怪不得,苏夫人说霍云婉想毁了霍家。
这几年郎君不同德,家人皆离心。看似人间富贵享尽,焉知不是世事冷暖尝透?
这天是真的冷了,薛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握了握手里兔子。
苏夫人见她不说话,一扬眉:“落儿,到底是谁?”
真是风水轮流转,薛凌想起那晚逼问江玉璃来“你究竟是谁”。而今就想问自己“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只是,两个人都没法给出答案,她撤了身后靠枕,看着苏夫人:
“薛弋寒只有一个儿子,可惜,不是我。”
言罢又躺了下去。身上其实没什么伤了,高热带来的眩晕也早已退去。但她还不想起。天地之间唯有这一方软塌,才是真实而又简单的事物,不必绞尽脑汁的去想原由。
一觉睡醒,听见些铮铮之声。薛凌慢悠悠穿了衣服循着声音而去,瞧见苏夫人正抹着古琴。精彩之处,杀伐之气破弦而出。和着屋内熏香袅袅,此景甚雅。
她认识这玩意,却从没碰过,这两日胸中郁结,行为就散漫,也不跟苏夫人打招呼,径直走过去,随便拨弄着琴弦。
苏夫人看了一阵,笑了一下。用手按住所有弦:“琴不可这般乱。”
“有什么事情乱不得”。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事儿乱不得?
苏夫人将薛凌的手拨开,又飞快的弹了几个调子,然后停下看着薛凌:“这首曲子,名为广陵散。”
“与我何干?”
“它讲的,是勇士聂政刺王的故事,落儿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薛凌盯着苏夫人的脸。学什么?学琴,还是学聂政刺王?
这个日子,就没一天安生过,从她回了京,就从没安生过。手上动作飞快,眼前名琴已毁,七弦皆断。
薛凌将平意钉在琴身上:“我自幼就学,岂轮的到你来教。”
是的,她平生所学,不都是些杀人放火之事,怎么以前,自己就把这些想的那么德政昭彰?
------------
第39章华叶衰
苏夫人思索片刻,突然拔起平意朝着薛凌刺来。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琴,苏夫人又没什么武艺,这一刺实在没什么力度。薛凌不知她要做什么,避开剑尖,以手为刃,击中苏夫人小胳膊处。然后顺势接住掉落的平意,又死死的钉回琴上。
苏夫人一撩衣袖,看见胳膊上已有了一块青紫,却只揉着伤痛处不说话。
剑还在琴上微微颤动,薛凌道:“我说了我自幼就学,轮不到你来教。”
苏夫人笑了一下,又把平意拔了出来,拿在手上缓缓翻转着看,不作言语。一时间,两人气氛诡异。
“我不知道你苏家要什么,可我,只是打算拿回自己的东西,你我道不同,不相与谋。”薛凌说着话,养了这两日,也该离开了。
苏夫人却突然握着平意刺向自己胸口。
薛凌吓了一大跳,方向不对,不好强抢。她只能一把握住苏夫人手腕,往旁边拉扯。如此,顶多划伤,不会致命。
却不料她刚打算把苏夫人手拉开,苏夫人就手腕一转。平意登时换了个方向,斜过薛凌胳膊,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薛凌连忙松手,后退几步才看,伤的不深。但是左手捂上去,血还是从指间渗出来,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
“你这个疯子。”
苏夫人将平意“叮”的一声丢在地上,在琴身上轻轻拍了一下掌心。薛凌看见黑色的琴木上多出一点细细的白色粉末。
而后苏夫人抬起头来道:“你瞧,你学的不好。你死了。”
剑上当然没毒。但很明显,苏夫人想让它有毒的话,此刻薛凌真的死了。
见薛凌不答话,苏夫人一根根的去缕琴弦,自顾自的说话:"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知道,当着你面寻死的人,救不得。
你既不知道我要什么,又如何知道你我道不同。可道同不同,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没看出来,你我人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