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一时噎住。
原来他知道阿。
一股清香从瓦罐中飘散,升起的迷雾模糊眼前的视线,对面的阮杨似也晕染一层淡墨,润透如浸出水色,咳嗽不止时脸颊染上透水的桃红,耳朵尖尖上浸出一圈浅粉,长睫上续满将落未落的小水珠。
“我要拿勺子舀药喝,在后面的小台上,小心点……”
“我去拿。”
“哎呀,差点又忘了弟弟在这里。”他低声说了一句,抬头笑道,“好,谢谢弟弟。”
阮杨的笑容如春风吹拂的柳絮,不知不觉径直撩拨到心底,叫人捉摸不住。秦易笑了笑,在小台上找到勺子,装满一碗,阮杨捧在掌心吹气,吹起的雾气蒙住玲珑透水的眸子,几根垂坠在脸颊边的青丝在清风中微扬。
“小哥夫,您耳朵上……”阮杨偏过头去,秦易望见他耳骨上泛红微肿的伤口,想说下次来要带些药膏。岂料阮杨摸了摸肿起的耳骨,重重地咳嗽两声,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青草水,耐心解释道:“弟弟还未娶亲,不知道吧,纳妾入门时,妾室要在耳骨上穿孔,否则戴不上耳饰。”
“哎,我告诉你,耳饰可重了,我当时觉得耳朵要掉下来了。”
阮杨自然不晓得,秦易见过阮杨被纳妾时的模样。
在里屋的正中央,蒙尘的画像里,阮杨端坐在后侧,秦砚坐在前方,身旁尚遗留一正妻空位。阮杨身着无花纹的朱红色喜服,眉眼飞扬,笑脸盈盈,两耳挂上繁复的耳饰,耳饰上金色流苏灵动如水。
秦砚的手偷偷向后伸,阮杨一脸满足地握住,尚余些许委屈的目光望向秦砚的后脑勺。画师恰好画下这一幕。前几日见过丽姨后,再见此画,便生出几分别样的心境。
含水的目光里不是感动,是中毒之后的煎熬,是经历过丧子的疼痛,是从正妻委身为妾室的委屈。
当年政党之争,秦砚险些丧命,秦岂与韩溪明听闻消息,便从青城赶至四祥,连夜拷打阮杨拼了性命留下一命的犯人,才知晓事实原委。
正巧,犯人乃是阮芜辞曾经座下门客所派遣,秦岂当即连夜书写奏折,呈报陛下,陛下治其重罪。秦岂顺水推舟,陛下便将阮芜辞余党连根拔起,这张龙椅总算坐得稳当。
韩溪明及其余下人日夜守在身受重伤的秦砚身旁,小产不久的阮杨似乎早已被众人遗忘,除了大夫每日按腹,仅余丽姨一人留守在旁。他中毒之后,大夫竭尽毕生所能,也未能清除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