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这是方才林宽曾说与他的,也是林宽此刻不想听到的。
「为助不相干的他人,竟连一个林宽,乃至自己都叛离,真极遗憾。」
林宽回袖,见那一枚曾属于朱厌的锁魂铃,骤然击穿他旧日主人的头颅。
那锁魂铃在体内游蹿,伤损三魂七魄,朱厌从未受过这样沉重伤势,觉十分难捱,颓然跪倒在地。
这也好,反正他也不想看这个林宽的面目。
但这个林宽,却不肯让他垂首待死。
他亦屈膝着地,温柔的指尖从朱厌流血的额心,划过面颊,最后捏住颈颔。
“是你遗憾从前的我,何故又不信今日的我?”
朱厌看着林宽,知道林宽所怨憎的,是自己竟也和他人同样。
林宽又问他:“你抱歉什么?是为方才你其实真想杀我,还是为你如今杀不了我?”
朱厌听他所言,发出一点无奈笑声。
说他不似从前,其实也还似从前。这般聪明的一个林宽,心知那一片叶刀,是自己真想动杀,但他就以林墨为借口,又令得自己心软。
朱厌已经知道,这个狡诈无情的林宽今日一定可以杀了自己,虽不惧,却仍有憾。
「但他好像并非是林宽,倒更像是另一个朱厌。」
原本朱厌想要得来的正是如此,但一切又都错了。
他错在不该在这人间游荡,看尽世事,日渐月染人性。
也错在不该任由自己一魄留藏在季宁乐身上太久,竟习得怜悯。
林宽继续问他:“或者,你抱歉的是因你将我复生,还将我变作了是你?”
朱厌委实不知,亦不能分清。他想及方才林宽所言后悔之“件件桩桩”,于是也道:“一切事。”
林宽懂得他这说话,轻声一哂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
朱厌抬眼看他。
“就算你心内不愿,你亦总是心软,”林宽笑问他:“对了,不知你听过这世间一句说话吗?”
朱厌大抵猜到他想要说的话。
人上人,邯郸梦内练炉鼎。
鬼中鬼,欲求修为两相摧。
这个林宽绝不会令心机白费,既然已使朱厌三魂七魄尽归,便是朱厌不肯相助,还将锁魂铃也转赠他人,但他自有办法达成夙愿。
虽如此,但朱厌最后仍旧只道:“抱歉。”
林宽叹息。
“你和其余人都是同样。”
“你这愧疚,也只不过是对从前的那个我,因你令他变作如今这般不善不义模样。”
“你心内觉得,我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