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便默默无言地躺回去,将那床帏盯住,细数那上头的流苏与花纹。
“真像。”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床帏真似幼时所见。
从前与他那亲兄长林信一齐升山求学,林信还跟家里一般欺辱他,季平风和季朝云却好,不仅为他出头,还让林墨入夜了就偷偷去他们房间睡。
虽然后来被先生们发现,三个人一齐挨骂受罚,但是季平风真好,季朝云也真好,那季凝芳也好,都说林氏仙府出身之人,仙骨最佳,又有麒麟托生,是钟林毓秀,可他觉得季家人才是真的各个都好。
林墨又想,季朝云要也和林宽一样,是他亲哥哥就好了,那样的话,给他骂也是愿意的。
“季朝云,谢谢你。”
季朝云虽不应,林墨却兀自说下去了。
“哎,你这个人啊!”
他便是想不明白,季朝云的为人与心肠皆是好的;那对别人,虽然也冷冰冰的,至少还算得上是以礼相待,怎地就不给自己半点好脸色?从小到大,不是骂他就是损他,自己到底怎么这人了?
又想起来,从前那孟氏仙府,依山而筑,山上最多杏花。其中独有一棵,是已登仙道的孟氏先祖亲手所植,故此繁花丽色,常开不败,占尽春风;那学规中亦专有一条,禁止诸少男少女攀附采撷。
有一次他与季朝云争吵,林墨都不想再搭理他;季朝云却不计前嫌,在他不在时,为滟九出头。
林墨听说,有意和好,苦无理由;却又恰逢春雨过后,看到杏花十分娇艳,他是何等人物?人小鬼大,自诩风流;灵机一动,便取一把旧扇,题一句旧词,趁众人不备逃了课去,于那仙树上偷折一枝,置于纸扇之上,趁下学季朝云回来,放在他的窗前,自己则坐在那窗檐下与他娓娓道谢。
他说了半天,自己都觉肉麻;季朝云却可恶,明明在屋内却不出声,林墨便是再厚面皮也捱不下去,推说要走。
季朝云却突然将那半开的窗一推,拿起他送那扇子与花枝。
林墨闻声,也便抬起头对他做鬼脸。
却见季朝云手一顿,扇一倾,花枝上落下的花瓣尽数落在林墨脸上。
他一声不吭,收下那花枝与扇,啪地一声又将窗关了个严实,任林墨拍了好几下他也不开,只得悻悻而去。
当时虽恼,如今却忍不住笑了。
林墨神思飞扬,又想及滟九。
此间夜雨霖铃,尽作断肠之声,而那滟九远在幽独,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又正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