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没有繁复艳丽的色彩,不见秋后枯败的靡黄,就像褪了色的地方,看起来陈旧无比,软底的靴踩在路面,不多时便沾了一层干风中吹混的泥渍。
小鲛抿了口瓶中还剩下的果酿,沁甜的香使得周围人群骚动,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能喝上一口水,这里已经闹旱持续两年了。
驿站招待往来的商客,用钱从外头买来了水和粮,但在驿站中买卖的价钱也贵上数倍,每一滴水都能挣得不少黑心钱。
小鲛来到驿站,有人上前接待他。
“公子要吃点喝点什么?”
小鲛要了一碗面和水,还订了客房,结账时丝毫没有被宰的醒悟。
围在驿站门外时而张望的人群被驿站里的打手暴/力驱赶,不允许这群人影响驿站做生意。
这年头商人都只顾眼前的利益,挣自己的钱,别人的死活与他们到手的钱财没有干系,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大善人,各家自扫门前雪罢了。
若是寻常,小鲛对此并无太多想法,可他之前见过一次类似的场面,那时候宗长带他去视察领地,同样见到因为干旱而辗转流落街头的难民。
他歪了歪脑袋,对旁边的小二说道:“这里不下雨吗。”
小二和颜悦色的应声:“回小公子,咱们这块地已经两年不见雨了,外头都是难民。”
一座城,高处是花钱就可以享乐的富贵门户,低处则匍匐在黄土上尘泥满面讨水喝的难民。
这些难民中有原本就是城内籍口的住民,也有从外头来做工却因为异常的旱情破财还留在城中挣扎等死的落魄民户。
整年来涌入的人群来了又走,也有把这里当成根扎着不愿离开的难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方黄土朝天的地上。
小鲛望着徘徊在驿站外时蹲时走的人,微微游神。
按道理而言但凡有鲛人出入的地方不会干旱,鲛人善弄雨水,过于干旱的地方会让他们感到不适,因此这座城他应该不需再做停留。
想是如此,小鲛却还心有疑惑。
也许那只鲛人并不在意人们的死活,鲛更多的时候独善其身,人与他们并非同一物种,世人过得如何与他们其实也不相干。
小鲛最初也是这般。
不过如今的他到底生出许多不合鲛人的想法,更有几分人气。
这些念头都是阿渊教给他的,带他看过的,一次两次或许并无感触,一年两年,滋生的感触就像原本没有任何污渍的白纸,慢慢的添了一处肉眼都看不见的白点,这一个极其小的白点又随时间转逝蒙上些许颜色。
这样点或许以后会变得更大,或者纸上添更多的点,颜色也会变得不一样。
微小的变化使得小鲛不会对眼前黄土覆盖的城视而不见,他盯着远处缩在墙根企图从边边角角的旮旯里找到些什么的小流浪,小流浪找不到任何东西,枯薄瘦弱的身躯缓慢挪到一处背光的角落四肢摆开平躺,小流浪躺在那就像一张陈旧的纸。
鲛捧着面和水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灰蓬蓬的高空恍惚也成了黄土色的,并不好看。
他慢慢嗦着碗里的面条,一根根数面,同时在计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