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画卷除了人物署名以外便没有文字,每一页都是弋都国君的水墨画像,且看起来像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悄悄画下的。
画中数笔皆在夜温澜身上,神态颇真,若不是将心神全部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很难有此逼真细致的画工,更可贵的是这样的画工没有因为画卷添多的数量显出不耐,画工反倒愈发精湛。
“后来的画卷里夜温澜身边就总多了个人,那画中出现的人没有脸,这无脸人时而生着一条尾,与你那尾巴的形态相近。”鲛人无脸,可见落下画笔的人兴许对鲛心有嫌隙,却无法干涉一国之君的行径,只能暗中窥画。
孟临之道:“我翻出了最后一页。”
他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卷,画纸已经十分朴旧,展开的画面便是定格着的两人的背影。
月下浩瀚海波荡漾,鲛人的尾铺在甲板上摇曳生姿,那国君的战袍在风中凛冽飞舞,垂眸与坐在甲板上的鲛对视。
孟临之看着小鲛:“往后便没有了记录,此人事无巨细地画了如此多关于弋都国君的画集却忽然断开,我猜测也许就在这一夜之后他们消失了。”
鲛问道:“这里是哪里?”
孟临之道:“弋都王朝属半边环海大国,夜温澜十年扩侵海域广阔,不过从画中背景显示的楼宇推测,应当在如今安多王国与塔卡一带。”
小鲛没有听过这两个地方,孟临之温声解释;“安多离我朝疆域甚远,就算王朝派出水师,也需两个月海程才能抵达。”
他静静注视鲛:“我知道的如今就这么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鲛摇头,眼中有几分迷茫。
孟临之:“为何要问他的故事?”
小鲛嗫嚅,依然摇了摇头。
孟临之道:“好,你不说我就不再问,日头晒,玩够就回去吧。”
小鲛与那帮小药童们在药林中玩到傍晚时分才离开,霞光散落在神陵每一处,饱食后的兽在林中随处可见,趴卧着梳理皮毛,见到鲛人,总得好奇地朝他的方向仰鼻嗅了嗅。
鲛走到竹阁,仰头望见站在回廊上的宗长,连忙欣喜地叫了那人一声,借着树枝的弹力轻轻松松地跳了上去,带进一身泥巴。
鲛在外头玩得很疯,甚至在紫色的药田里滚过几圈,手脚都沾了泥渍。
他抖了抖靴子,坐在板凳上才将两只靴脱下,就听宗长开口:“过来。”
小鲛踩着泥染黄的袜走到宗长面前,溥渊揭起一侧软巾,执起小鲛右手擦拭,擦完右手换左手。
视线落在小鲛踩的两只黄泥袜子,平静的眉眼浮现几分波澜,无奈较多,道:“地里的泥还是湿的。”
小鲛皱皱鼻子,佯装没听到。
鲛人的身体趋于稳定后,溥渊就带上鲛离开神陵回了宗苑。
孟夏的日头已经转热了,宗长与小鲛虽然有了鱼/水之亲,看似亲近,却也如往常那般,仿佛什么都没变化,依旧一个贪玩,一个无声纵着。
更多的时候溥渊都站在各处注视小鲛,鲛在楼下各处玩时抬头就能和阁楼上的宗长对视。
街坊已经有传言说宗苑里宗长的那位契弟时常带领武卫大摇大摆在街上凑热闹,花钱如水。女子见了无不艳羡,更有妒忌的,这些对成日在曲黎族内晃荡的契弟并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