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推测敲的探问,问得小心翼翼。郁衍是很怕提这件事的,这是干儿子的伤疤,而且,他也不知道商夫人被害的时候,应秋到底没有看见过。
如果不是有老管家暗中帮忙,这么小的孩子被扔进山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但报仇前,他要征求干儿子的意见才对。
相比起郁衍的谨慎,商应秋倒是挺平静的,不避讳的说:“你不用去管他们,我也不恨他们了。”
都死掉的人,恨来做什么?那些讨厌的人,也根本不配让暮春动手。
他早就解决了。
听小孩这样说,郁衍眼中忧虑更深了。
怎么办,干儿子太善良,可善良的孩子,以后会吃的苦总会比别人多。
尤其是以后上到不周宫,栖凤堂里孩子们为了争夺他的欢心,排挤陷害的事屡见不鲜。
关键,年轻时的自己德行臭,没眼力劲,傲慢又狭隘、眼瞎又自以为是,偏听偏信,根本不会对干儿子好。
一想到自己做的蠢事,郁衍就恨不得把自己抽他个百八十遍泄愤解恨。
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日子总会到来。
那天,郁衍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来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有灵异,他牵着干儿子,来到之前屡屡尝试,都不能走出去的地方。
果然,能出山这天,就是不周宫攻破断天门的那一日。
德化十二年,今年的冬天来得晚了些,但极冷。
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覆盖在屋顶上,放眼看去,整个天地一片颠倒,触目皆苍茫。
大宅里浓烟四起,象征着不周宫的碧绿旌高高扬起,成为刺眼的亮色,而旌旗下,黑压压数百的死士分列攻入。
厮杀声浪涛般席卷而来,金戈铁马,热血洒寒雪。
郁衍不管那些,他像聋了一样,只专注眼下给干儿子束好头发这件事上。
这事太难为他了,心不静,手在颤,总有柔软的碎发从他掌心滑出来,好不容易束好,他将自己手上那串——
就是之前在蜀中高价买的,一直戴在手上但却没机会送出去保平安的佛珠,套到干儿子发颤的手腕上。
在发现他能够下山那刻起,商应秋脸色就变了。
他像只发现敌情的野狼,瞬间毛发竖起,瞳孔收缩,不愿再往前半步。
“应秋,我可能要走了。”
郁衍反抱住他,手掌顺着干儿子紧绷得不行的背脊,为了让干儿子放心,他必须控制住自己。
他是大人,有责任让离别显得不那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