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针,抵在皮肤上,半天下不去手。一直颤抖着,最后盯着谢献的眼睛,眼圈一红,居然落了两颗眼泪。
谢献平静得吓人,可能是看淡了生死,对一切都不牵挂了:“姐姐死了,跟鲁大哥死在了一处,听人说,他们这叫并骨。她小时候给你煮过面,哄着你睡觉,那么活生生娇滴滴的一朵花,刚嫁给心上人没多久,就死在了高楼,死在了大哥手上。你的心,应当不是石头做的,也该为她掉几滴眼泪了吧。”
“我只记得你娘小时候折磨我......用针扎我的手,用扇子敲我的头,撕我的嘴说我是小野种。爹也不管我,我伤痕累累坐在台阶上哭,是大哥给我擦药,晚上给我讲故事听。”
陈千嶂是妾室生的,且那位妾室生产后落了病,没过多久就死了,尸身被草席一卷,随意扔在城外的乱葬岗里,连个牌位都没有。
他一直记得,小时候没人管他,因为先夫人的儿子从小就优秀,现夫人母家尊贵,又是拂云门掌门的亲妹妹,嫁过来才几年就生了一儿一女,备受盟主喜爱。上头三个哥哥姐姐都是受人稀罕的,他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虽说也是盟主的骨肉,但谁也不在乎他。
夫人动不得上头那个大的,自然只能找他这个小的麻烦,每日不是让他站规矩,就是打手板,变着法子地欺负人,反正不是她生的,她一点也不心疼。
一年到头,盟主也不爱往最偏的那个院子去,毕竟是死过人的地方,自然见不了他几次,他浑身上下哪有一块完好的皮?隆冬大雪天,他被夫人罚只穿单衣在雪地里扎马步,若不是大哥偶然撞见了,他说不准就死在那里了。
大哥当时抱着瘦小的自己,放在有火盆子的屋子里,裹着厚被,还亲自熬了姜汤喂他。陈千嶂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关爱,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陷进去了。
从此他的眼里只有大哥,别的什么人,他都不在乎了。
他停下手,没刺进谢献的皮肤里,是因为看到,对方脖子里挂着的那枚,似乎有了年头的平安符。
这是他幼时得了大哥庇护后,逢年过节,想给大哥做点什么东西回报。问了有手艺的下人后,他虽手法笨拙,但也做了三个平安符,想送给三个哥哥姐姐,起码是件心意。
他本没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们嫡生子,一向是最不愁奢华的吃穿用度的,大哥只练功服都有春夏秋冬四款,黑白红蓝各两件,样式更是不计其数;谢献沾染上一点灰尘的靴子就随意赏出去了;至于谢溪,更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府上专门有八个绣娘为她缝花样,他们哪里会看得上这个小破玩意儿。
谁知送给大哥后,他看了一眼自己,居然笑着收下了,谢献拿着平安符时,更是拽着他的袖子要他陪自己练武。至于谢溪,她起初还一脸嫌弃地捏着东西观察,发现弟弟手指因为做这玩意儿被刺伤过后,便立马换了副开心的表情手下了,另还回去了成箱的伤药与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