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开心最重要。”陆杨漫不经心地随口说:“要看他将来怎么选,若是想入无相剑派,也可以,做我的弟子就好了。”
“是的。孩子白天喊你师父,晚上喊你爹,多好。”
陆杨沉默着剥橘子,以前没发现,这丫头总喜欢扯些冷笑话。
几个月前,两人大婚结束的隔日,陆杨对她说,不如干脆就做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契约夫妻好了,他当时的状态有些心灰意冷,心思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也没记得住林梦娇苦口婆心地劝过什么,总之她最后同意了。
嫁了一个断袖,说不准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为了不委屈她,陆杨这几个月来,鞍前马后地伺候人,对待未降生的孩子,比亲爹还亲。林老谷主看在眼里,笑得脸上全是褶子,连连夸赞姑爷是个会疼人的好夫君。
只有林梦娇晓得,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笑过一回了。
呆在谷里,出尘避世,外头的消息他一丁点都听不到,倒也清净,毕竟,很多事他自己一丝都不想听。
风禅半个月前就出谷了,说是再去无相剑派一趟,要给阿南小徒儿建个衣冠冢,若有条件再修个陵寝,塑个金像搁里头,再修点兵马俑,倒点水银啥的,凑凑数,热闹一下,总之主意天马行空的。
陆杨听他在自己屋里嚷嚷了一上午的话,最后没忍住开口:“你不如建一座寻常的双穴墓,将师父生前的衣服放其中一个,等你百年了再进另一个,都解决了。”
风禅挠挠头,很不自然地笑了:“自古只有夫妻可葬双穴墓,我跟阿南没有那层关系,怎能逾矩?”
“真的没有?”
“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话越说越笃定,陆杨无奈了,他最看不下去这种扭捏的事,还有那种嘴硬的人,直接道:“不如我们打个赌,若你心里没有,我师父必下十八层地狱。若你心里有,他便能投个好胎,来世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辈子锦衣玉食。”
“有,我爱慕他。”风禅想也不想就开口。
陆杨心想,风老爷子一生极其欢乐潇洒,想到什么干什么,自由得好似一阵风,怎么专专在感情上,这般扭扭捏捏,还是江湖人吗?
不过他又想到,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从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偏要对方先开口,对方不说,他就不透露一星半点的情意,整个人冷冰冰的,看上去像是棵铁树,实际内心早就被火烧化了,但就是谁也不知道。
朋友相继离开,风禅也出谷了,陆杨知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时坐在床边,木着一张脸,好似个沉默的剥橘子机器。
林梦娇斜了他一眼,竟能瞧出他的想法,道:“行了,书上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陆杨剥好了新的橘子,塞进她手心,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有些人,不如相忘于江湖。”
林梦娇闻言,往窗户外看去,盯着一枝腊梅看了一会儿,道:“你讲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