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邦只是微笑,并绅士地把他送回网吧旅馆。网吧旅馆离他们吃饭的餐厅,步行不过几分钟路程。
在门口,薛定邦解下他脖子上的围巾,重新围到自己身上。
“早些休息。”冬夜清冷的风,刮动薛定邦前额刘海。他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融入人流当中。
张伯伦愣在原地片刻,又提拎着手袋跟了过去。他走得不太稳,挤开路人比分开红海还要艰难。
薛定邦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回头看见张伯伦气喘吁吁地跟过来。路灯好似月亮,照得张伯伦皮肤白得发光。他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睛,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着“别走”。
他与那个人极度相似的面孔,还有那个人风格的衣服,以及那个人没有过的眼神……薛定邦感觉,他今天晚上一定是喝多了。明明都已经决定放到心底的东西,又借着酒精的航船飘了起来。明明已经决定的道路,又一次在脚下偏离。
薛定邦无法做到。
面对被抛弃小动物般的眼神,他没有办法背过脸去。
面对他人的苦难,他无法装作没有看见。
薛定邦伸出手,把张伯伦揽到自己身边,低声询问:“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薛先生,我听说……”张伯伦有点喘,身子摇摇晃晃的,还是很虚弱,“日本人,会一家一家,去酒馆。能……多去几家吗?多走一会儿?就一会儿……”
张伯伦的声音哽咽,眼眶一红,笑容僵硬又勉强。他说话时,瘦削的肩膀颤个不停。他背着光,哀求话语与白雾一起从嘴里涌出,让他的面孔好似隔着一层薄纱般模糊不清。
过于宽大的毛衣,包裹他瘦弱的躯体。
薛定邦闭了闭眼。
几年之前,也是这样的冬夜,也是有着与之相似的脸,还有同色的大衣与毛衣。
那个人也对薛定邦说:“多走一会儿?”
薛定邦垂下头,目光落在张伯伦左手腕的绷带上。
“好。”他抬起头时,面带温暖和煦的笑容,“但你不要喝酒,对伤口不太好。”
两人的话题,始终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走了几家小酒馆,薛定邦觉得自己大概喝得有些太多。他可能是眼前出现了某些幻觉,才会让他感觉目眩神迷。
张伯伦垂下眼的样子,说起来薛定邦离开拉斯维加斯之后的事情,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还有偷看薛定邦的样子,都像极了那个人。
就张伯伦连喝水的样子,也像极了那个人想要遮掩心事的模样。
“回去吧。”吃完最后一串烤鸡串,薛定邦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快十点半了。”
张伯伦双颊泛红,可怜兮兮地盯着薛定邦看了好大一会儿,茫然麻木地跟在薛定邦后面。他的双手扭搅衣角,脑袋始终抬不起来,像是一只要被抛弃的小狗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