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仁坐在薛定邦身边,仰着脑袋,始终充满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在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前田克里斯不知道,可薛定邦知道——尹仁,是最受不了别人挑衅的那种人。
薛定邦伸出手,勾住尹仁的脖子,自然地搭上尹仁的肩膀。他获得的回应,就是尹仁带着惊讶和喜欢的询问目光,以及得意地望向前田克里斯,同时露出的笑容。
比起来尹仁发怒,薛定邦自然是更喜欢尹仁笑的。
回到酒店的套房之后,薛定邦才松开手。
“肩膀的布料,有点破损。”挪开手掌,薛定邦透过睫毛,凝视尹仁衣物下面露出的一块肌肤,“你有没有拉伤肌肉?”
“嗯,没呢。”尹仁一颗颗解开扣子,咄咄逼人的凌厉眼神,复又变得脉脉温情,“只有手心里有点擦伤,擦点药明天应该就好了。”
“让我检查看看。”
这句话,要是换别人对尹仁说,他一拳头能够把人锤到月球上去。
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薛定邦。是细心为他拍打掉大部分尘土的薛定邦,是为他整理好发型的薛定邦,是为他遮盖肩膀衣物破损的薛定邦。
是过去的三十年以来,不管尹仁怎么落魄,怎么糟糕,都为尹仁掩盖的薛定邦。就像是掩盖着价格不菲的华贵衣物上,那一个破损的洞一样。
在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之后,尹仁还能够维持他公子哥的做派,维持事务所的运转,维持那虚伪荣耀之中的、脆弱不堪一击的、浮于表面光鲜亮丽……
都是因为——有为他遮掩的薛定邦。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淋下,冲刷出来不少红土。尹仁抹了一把脸,感觉手上的伤口有些刺痛。
“定邦好久没给哥搓背了啊!”尹仁舒服得仰起头,轻声喟叹,“你这手艺,那可真是,一点都没有落下啊!在家里常给咱爸搓背,练的吧?”
薛定邦温和微笑,覆到尹仁耳边低声说:“咱爸不喜欢我给他搓背,他嫌我手劲太大。”
“我觉得正好。”耳边低语在浴室的密闭空间,带着回声在尹仁脑海里回荡。尹仁抓住薛定邦骨节分明的手指,对他露齿而笑,“不过已经可以了,我先进浴缸里泡会。”
“好。”薛定邦收起毛巾,在淋浴下面冲洗自己的手。热水划过伤口,有一种微妙的刺痛感,并不十分强烈,却足够令人起鸡皮疙瘩,“咱爸还是觉得你手劲更合适一些。上个月,他都还念叨你呢。这么多年都还没忘记你给他搓那次背。”
尹仁原本双手搭浴缸边缘,一听这事情,突然来了劲。“定邦,你说,咱爸有没有可能,来美国教书呢?”趴在浴缸边缘,尹仁整张脸都容光焕发起来,“咱爸要是来美国呀!咱们爷叁就一起住!哥天天都给咱爸搓背!”
薛定邦闻言笑了笑,反问他:“我回美国教书都被他反对,你觉得他可能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