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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伦紧抿嘴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薛定邦低头查看一番,确定他没有被泡沫弄一脸,又细心地揉搓起来。

如此细软的头发,很容易弄出大量泡沫,顶在张伯伦头上,像堆了一坨雪花。薛定邦小心地按摩他的头皮,摸到好几处软组织挫伤的地方,鼓囊囊软踏踏的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每次触碰到头上的包,张伯伦都小心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声音。

像是在闷哼,又像是在呜咽。却不敢叫出来,只抓紧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强忍。

这大概是习惯动作,他和前田克里斯在诊所吵架时,他也这样抓着膝盖。

薛定邦手下更加温柔一些,尽量不去弄疼他。

“好了,我们把泡沫洗掉好吗?”薛定邦拿了块干净毛巾,盖住张伯伦的眼睛。自己搬了个浴凳坐在他身边,将他身体放在自己膝盖上,为他冲水,“水温还合适吗?张伯伦。”

“很好,薛先生。”张伯伦开口回答,从毛巾底下渗出水来,“谢谢你,薛先生。”

“张伯伦,你看,就算是住在桥下,我们也有热水。”薛定邦仔细查看过一番,确定不是他把水冲到了张伯伦脸上,“你并不脏,张伯伦。你看,洗一洗,又干干净净。”

“薛先生,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桥下’。”张伯伦开口说,他的声调哀伤又绝望,“在拉斯维加斯,还有一千多人居住在真正意义上的‘桥下’,不仅仅是戏谑,他们住在下水道和桥洞里,每天只花费三美元。如果我还有一点希望,我可以住在那里,苟且地活过下半生。”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张伯伦。”薛定邦叹了口气,怜悯的目光审视过他的身体,“我并不是指责你的选择错误,只是现在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有挽救的可能,不是吗?”

张伯伦瘦削的身体,正在薛定邦膝盖上颤抖。他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随着他的呼吸,他脖子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也跟着在动。好似这些伤痕,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挥之不去,去除不能。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把一切都搞砸了。”张伯伦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是本地人,薛先生。”

“我也不是。”薛定邦已经帮张伯伦洗好头,他没有挪开毛巾,也没有去挪动现在情绪不好的张伯伦。他垂下眼,看着张伯伦的胸脯,随着呼吸而剧烈起伏。

“我小时候住在加利福利亚,原本是一个体面的中产家庭。”张伯伦伸手扯下毛巾,两眼通红,蕴满泪水,“有一天,我妈妈开车载我回家,我拼命向她炫耀我在幼儿园做的母亲节礼物。她回头的称赞我的时候,一辆货车迎面而来。为了躲车,她拼命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河里。”

“为了救我,她打破车窗,把我从窗子里面推了出去。我得救了,但是她永远无法醒来。”张伯伦抓住薛定邦的手,好像用尽了所有力量与勇气,“那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我没有妈妈了,我害死了她!她去世之后,我父亲开始酗酒,开始□□,频繁出入赌场……是我让他那样痛苦。都是我的错!”

薛定邦沉默地望着他,静静地停着他倾述,指腹温柔擦拭他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我们来到了拉斯维加斯,我去了一所慈善小学读书。”张伯伦放开了薛定邦的手,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老师很好,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她让我想起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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