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莲花顶,底处便突然冒出了排列整齐的竹木刺,它们参差不齐的排列着,又正好将每一个缝隙填满。戚潇手中的佩剑早在之前便被打落了,故而才刻意跳起,想要引离刺客们。
就在竹木刺合拢的瞬间,戚潇看见茶玖扑进的脸。
这座密密牢牢的四方笼将戚潇禁锢在其中。
眼见戚潇被抓,刺客们立刻向四周撤离。早早做好准备的车夫掀开了之前遮挡的饰品。原来这所谓大变活人的莲花座竟然是辆小巧别致的牢笼马车。
大人,皇帝拉住了竹牢。驾马的车夫说。
无妨。一会她痛了便会松开。马车前座上,有个穿着密实的中年男子,他悠悠哉哉的答话,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是。车夫得令后,大力的抽打起马儿。
茶玖的手正好卡在了两个竹门闭合的缝隙里,巨大的咬合力很快将她的手指夹的肿紫。在老太后的视线里,茶玖因为想要拉扯戚潇反而被连累,手指夹在了笼门里。而在戚潇的眼中,这个手指已经压到通紫,平常絮絮叨叨不能忍痛的人,死死地扣住了笼门里的竹木。
只要茶玖愿意松开,她的手是完全可以拔出的。
指尖上的指甲很快变得透明。
戚潇原本想要顺着对方,打入对方巢穴的想法一点点消散。她看着那只死死抠住竹门的手,眼中波澜不惊的情绪一点点晃荡起来。
茶玖就这样被拖着走了很久。直到戚潇从里头慢慢撬开了这个笼门。
马车还在飞快的奔跑着,周遭的环境却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山野。茶玖的另一只手抓着车板,以保证自己不会掉下车。她疲惫的抬起眼,身下华丽的袍子近染上了大半的灰。
戚潇抓着茶玖的手,将她捞了上来。山路崎岖,沟壑坑渠颇多,趁着马车前面的二人没注意,戚潇抱着茶玖翻下了山。
翻滚途中,她的手护在了茶玖的脑后。
以戚潇的腰砸到树木为终点,这场无止境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戚潇的手放在茶玖的脑后探了一会。方才,她的手背被一个锋利的石尖刺伤,她不知道是否对茶玖也造成了伤害。
茶玖一言不发地打开她的手。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
茶玖率先别开脑袋,她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了戚潇的身体。那群刺客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们的逃离,在一切纷争之前,她需要寻找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她甩了一下之前紧扣着竹牢的那只手。因为太痛,这只手依稀有些无法恢复知觉。特别是手指。
她的四个指头肿大得厉害,像怪物一样丑陋。她盯着指头看了半晌,琢磨着自己是否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这样拖了一路。
茶玖走路的姿势也一瘸一拐。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追着马车跑,那么到后面,其实就是马车拖着她跑了。竹牢合口的巨大咬合力与马车行进的大大小小的摩擦让她的行进雪上加霜。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意念,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要离开她的视线,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扑了上去。
一个本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皇帝,居然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被拖在马车后走。戚潇不知道茶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坦然接受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茶玖也不让戚潇扶,她甚至不想和她眼神交汇。这会内心里的委屈、后悔与手上、身体上的痛感一并涌了上来,弄得她对戚潇更是没了耐心。
戚潇在茶玖的身后欲言又止,还是茶玖不耐烦地转头看向了戚潇,你走得这么慢做什么?
我可以背你。
爬开!【滚!】
你个龟儿脑壳浪个冷个J B哈嘛?【你脑子有病吗?】
你晓不晓得老子痛到要死了?【老子痛死了】
我
你晓得个锤子!你个哈麻批!【傻逼】
你拽哪样?【你拽什么拽】
你是以为觉得个人黑好啷个嘛?【你是自我感觉很好吗】
整天马起脸【板着脸】是哪个欠了你的钱没还还是咋子嘛?
你看到老子的手!逗【都】是你的错。
老子真是暴眼【眼神不好】瞧得上你。
戚潇安安静静的等茶玖骂完了话,她主动牵起茶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之前戚潇走在茶玖身后,所以茶玖也没有注意到戚潇奇怪的走路姿势。每走那么一会,戚潇就会慢慢的放慢步伐,然后揉腰。再接着继续走。
两个重伤患者一路坎坷的走到了小溪边。
戚潇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匹下来,放在溪水里打湿后,慢慢的擦拭起茶玖脸上的污渍。
之前没有太注意,戚潇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茶玖的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容易恢复。戚潇艰难的弯着身子给茶玖拍去下衣摆上沾染的灰烬时,茶玖恶意的将戚潇踹进了小溪里。
溪水不深,是只能打湿鞋底的高度。戚潇的手撑在溪水里,半个身子都被水打湿了。戚潇的脸扭曲了一下,更多的是错愕。
你欠我的。茶玖说道。
她背过身,还是不太愿意搭理戚潇。
戚潇从水中掏出之前受伤的左手,将伤口上沾到的泥沙拍开,然后迈步走了出来。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86章 皇叔【十二】
将戚潇踹到小溪里的茶玖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以为这样做,这些时间被迫的折腾和今日所受的伤痛就能就此减少。而其实戚潇落进水里的下一秒,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她居然踹了戚潇?而戚潇还向她说了对不起?
戚潇的腰伤因为屡屡弯下与茶玖刚刚的临门一脚,似乎更加严重了。她时不时的捂着腰,沉默的跟在茶玖的后头走路。因为害怕茶玖会嫌弃自己走得慢,戚潇宁愿忍着腰疼,也要努力追赶上茶玖的步伐。
茶玖拉不下脸道歉,又渴望着戚潇能够说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的走着,彼此的距离拉了很远。山里的气温骤降得厉害,更别说戚潇的衣服才刚刚被打湿。茶玖只能尽快找到山洞来为两人作为暂时的休息点。
天色愈发的阴沉,山雨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几乎在两人进入到山洞的瞬间,便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戚潇在山洞里拾了些干燥的枯草,此时她正在想方设法的笨拙生火。
雨势正猛,山洞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天然的石床,什么也没有。
茶玖抱着腿坐在角落里,慢慢的把头埋在了腿里。这个时候的她,才真真切切的抛去了所有的杂念。不用去肩负国主的身份,不用去担忧老太后的眼线,不用去烦恼大臣们的争执原本她的生活是可以不出现这些东西的。
她无法原谅戚潇
到底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躲闪态度?
喂。你不说点什么吗?茶玖闷闷的发声。
戚潇看着茶玖抱在手臂上的粗肿手指,沉吟了一会,你希望我说点什么?
一夜荒唐,戚潇险些陷入险境。或许一开始的注视只是不带颜色的羡慕;接触的越多,情绪便慢慢的容易为其影响。如果可以,她想她是渴望成为茶玖这样的人的。
她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太久,以至于意识恍惚间,脑袋里浮起的第一画面就是那张无赖轻佻的笑。
她知道自己是被讨厌的。一直以来,她也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因为去压制,所以被畏惧。所以她换得了更高的权力与地位。
皇宫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所谓的天真,也不过是有个强大的后台能够撑腰,能够庇护着不受外界侵染。她没有办法阻止老太后将戚柔拉进宫,但她能够强大到不让戚柔再经历自己曾面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当她撤去了庇护伞,茶玖便不出意料的手忙脚乱。即使戚柔写了信想要她帮衬一二,戚潇也不过冷眼旁观着。这是成为帝王的必经之路。茶玖必须得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