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剑他剔下一根肋骨,血如雨,浇着湖水,血淋淋的白骨扑通一声沉进水里。
“三佛道两界前仇尽消,从此只言登天,殊途同道。”
第三剑带下皮肉,落下血色禁咒,红雾如纱,这湖染透了。
四周噤了声,无一人敢说话。也是到此时众人才发现,魔君竟也是血肉之躯。
“若有人敢违此愿,我必化厉鬼,不生不灭,叫你日夜难捱。”
无念听着奚不问咬紧牙关,尾音颤抖,心如刀剜,血肉分离之声如一万根钉子,将他击穿。他自己也痛着,沐刀雨,趟烈油,但还对奚不问笑,抿着唇,像上一世在蓬莱那棵蓬勃的梨花树下,看着汗涔涔的沈魄放罢风筝远远朝他跑过来。
——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
——南无阿弥多婆夜。
——南无阿弥多婆夜。
寂静之下,无念诵经的声音疏淡又清朗,每一个字都清楚,但每一个字都在抖,像送别,又像是杀死了自己。
奚不问遥望他,似渴慕一道光,万千话语说不出,又觉得还不如一个吻,可吻再吻不到,光也聚不到眼里,眸底的亮开始涣散,他念经的声音好熟悉,字正腔圆,最后的音调瀑布般地向下坠去,像是上一世轮回前,沈魄在炳灵湖底听到的那个小和尚的声音。
——南无阿弥多婆夜。
——南无阿弥多婆夜。
难怪在慈云寺,他初闻他诵经就觉似曾相识,难怪他缠着他一路,实是缠了他两世,他是他两辈子倾心之人,也曾是命中注定破他执念,引他轮回之人。
好得不能再好了,奚不问最后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回赠予他。
血尽之时,无念数着更漏尽了,吐出一口血,说了一句:“也好。”
“他再也不会痛了。”
残垣折断,魂魄碎裂。万千碎魂,如同星辰,纵是白日,也熠熠生辉。
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魂魄,大家抬起头望着,荧白色的,很轻,又喜欢与人玩笑,在奚弃远发间盘旋,聚作一团,缠在他腰上化成酒壶的形状。
奚弃远下颌上滚着泪,抖着掌心去捧,又散了,跃到无念的唇上跳舞,吻了又吻。
无念想超度他,要他的下一世,他碎了个干净,一点念想没留下,只遗一具生时带来死不带去的皮囊。
留于这世间的情已断,愧难圆。
再也没有什么能叫无念活得像个人。
血肉心肝,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