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魄没动。
灵遥思急得大骂:“还愣着做什么?”
沈魄形容痛苦,盯着灵遥思片刻,终是头也不回,抛剑而上向蓬莱深处而去。
他带着滔天的恨意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来到了述古堂。他审视着这浩如烟海的书册,最终掠走了云冲和仔细封印过的所有禁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后来他回想自己盗走禁书的所作所为,大抵还是想报仇,他想将这人间毁了,来给云冲和陪葬。
沈魄是个天资聪颖之人,又过分熟悉云冲和,只花了几日时间,将这些禁书封印俱皆解开。他福薄却命大,修习起邪魔外道也是一点就通,不仅从禁术中找到使性命无虞之法,于诡道一途亦修为大涨。
他于北地的图南道上觅了一死人窟,历尽尸山血海闭关一月,终于大成,待他回到蓬莱以期复仇之时,却发现故地被付之一炬,面目全非,早已没了亭台楼阁,没了道场连廊,没了人声鼎沸,没了暖黄灯火,没了灯下之人。
只余一片残垣断壁,焦土碎器。
那一日寒冬肃杀,他站在这满目疮痍之地,茫然四顾,最后竟笑出了声。
好哇好哇。
他没了来处,此生只余归途。
他回去后,占了图南道,端坐于赤焰高台之上,将万千鬼物纳于麾下,供己驱策,自诩天道魔君,祸乱世间。
其实他根本不信什么天道,叫天道魔君,不过是想嘲讽这些修道之人,他要让自己出现之处沦为地狱,让他们听到天道二字,就瑟瑟发抖,难怀虔诚。
他们杀他的爱人,磨灭他的信仰,毁了他的家;他也要杀他们的爱人,磨灭他们的信仰,毁了他们的浮华世,誓要让那些道貌岸然的道门过不了一天好日子。
他灭了那日上蓬莱的那支沈氏旁支,又将薛家几处地界搅扰得日夜难安,叫薛容与疲于奔命,有次趁他在路上险些杀了他,但还是未得手叫他跑了。还有些小门小派去杀了又或是没杀,他后来也记不清,只记得每次回来衣上都沾着血。总之那日上过蓬莱的,无不惴惴。
有不愿等死的,杀上图南道来,也叫他那座下万鬼蜂拥着吸食了个干净。他抿着两个酒窝,于高台安坐,一手支着残垣剑,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血流成河笑得一脸纯良。
他们逼死师父,他们该死。他想到这,又更愉悦了一些。
他本以为这样做已是十分快意。
直到有一日,他在山下看到有人卖仙女菇,他全部买了下来,自己生火煮了一回汤,太咸了,几乎难以下咽。
但他喝得畅快,一碗又添一碗,眼睛眯成一条缝。
离钩说,他从未见到魔君这么高兴过。
他看着空空的碗底,又哭又笑。
原来他做魔君没有一日快乐,有翻天覆地之能敌不过蓬莱道场的一碗素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