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不问点头,缓了缓才开口道:“这是……在豢养人彘?”
无念望着周围贴着破旧窗花的窗子和晾晒着的破布衣裳,答道:“看起来像是良善人家,想是家人遭了什么不幸?”
“你们佛修就是爱把事情往好了想。若有家人照顾,还能生着这些脓血疮口?未免也太不走心了。”
正说着,忽然从屋内走出一个瘸腿的妇人来,四目相对,两头皆是唬了一跳,奚不问条件反射般地举起剑,却发现那妇人已吓得瘫软到了地上。无念回头觑了奚不问一眼,忙上前将那老妇扶起,缓声道:“夫人莫怕……我们是路过歇脚的……”
奚不问也赶忙收起剑,拱手俯身行礼:“方才在外扣门呼喊无人应和,于是冒昧闯入,吓到夫人,罪该万死。多有打扰,万望海涵。”
那老妇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站起来,打量无念和奚不问片刻,忽的抱着无念的臂膀又跪了下去,满脸泪痕哭叫道:“是恩觉寺的师父吗?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这老妇不识得道修,只认识佛修和尚的装扮,故而一见着无念就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无念却不明所以,只得坦白相告:“贫僧乃伽蓝寺座下,此乃奚氏道门的公子,我们路经此地,若有能帮得上的,自然效劳。”
老妇这才擦干眼泪,将二人引进屋内,又是殷勤奉茶又是递上吃食。杯盏是粗陶所制,壁上挂着一层油污,茶饼也硬如磐石,吃起来扎喉咙,奚不问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看着这茶食有些生畏,抬眼偷偷去瞧无念。只见他面不改色,十分淡然自若地道谢接过,一一饮用品尝,还带着极为诚恳地笑意称赞道:“夫人好手艺,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无念一笑,奚不问就看得呆了,似乎这茶饼真有多好吃一般,浑然忘了嫌弃直直往嘴里送,刚咬下一口,便呛到嗓子里眼泪都迸了出来。无念一边给奚不问拍着背一边把水送过去,还不忘抱歉道:“奚家小公子饿的狠,吃急了。”
那老妇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攥地紧紧的,局促道:“我知我这粗陋茶食,小公子是吃不惯的,但这村子实在是什么像样的都拿不出来了……”说着便又抹起泪来。
无念不禁问道:“我们也正想请教。这村子土地肥沃,为何村舍空空,渺无人烟?”奚不问好不容易咳嗽停了,也抬起头听那妇人说话。
“我们赵庄本也是个热闹的村子,虽说不上富足,但也足够家里人吃穿。可前些年不知怎的,去西北坡砍柴的青壮年常有走失的,再被发现时就没了双手双脚、耳舌鼻皆无,鲜血淋漓地被扔在林子里。都说是妖物作祟,村里会写字的还递了帖子去那恩觉寺,却不知为何也没有回音。本我们不去西北坡也就罢了,却没想到那妖物没东西吃还到村子里害人。我这腿便是逃命时伤的,可怜我儿为了护我,竟被这妖物害成如今模样!其他村民逃的逃搬的搬,我一六旬老妪又搬不动那四肢俱缺的儿子,想他也时日无多,只能齐齐留在赵庄等死。我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擦洗不动,只得将儿子养在桶内,日头好时推出来晒晒太阳。”妇人说着这些又湿了眼眶,不禁泪如雨下,只不断用腰间系的污黑围裙揩着脸,“倘若两位道长能救救我儿,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道长再生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