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呆呆傻傻地蹲在司南的身体旁边,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泪水在止不住地往下淌。唐蒲离跟一座雕像一样站在一旁,面上无悲无喜,垂眸看着地思忖着些什么。
可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掩在广袖之中的双手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横起,血脉贲张地几乎要爆裂。
“小南!”沈奇像是终于缓过了劲儿一般,一把推开还想再检查的太医,捂着脸冲到了废墟旁边,把司南的“尸体”抱在了怀中。
“陛下!”沈奇朝皇上磕了个悲痛又浮夸的响头,“能不能将司校尉交给臣,臣与他在蜀中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臣想……”他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哪里来了阵冷风,吹得他一个寒颤,嘴唇蠕动着,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可这落在旁人眼里,怕是只觉得他正常地噎住了,毕竟情绪外露又夸张的小沈公子说到一半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都见怪不怪。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皇帝头疼地挥了挥手,“你将这孩子带离这是非之地,好好安葬,”他吩咐完,将视线转到齐礼身上,“至于太……废太子……”
“陛下!大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千万不可轻饶啊!”出列的是邱水,义正言辞道,“今日杀了侍卫,明日说不定就要残害手足!枢密院已然不太平,若是大皇子再……”他顿了顿,掩去了不太好听的词汇,“那宫中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他娘的放屁!”齐礼再笨也听得明白,“我脑子正常,我没病!”
皇上却仿若未闻,接着问道,“那邱相待如何?”
“依臣之见,就算不及死罪,也定要将大皇子贬为庶人,即刻逐出宫殿,同陈俞家眷一同流放!”邱水铿锵有力道。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贬为庶人在本朝可从未有过先例,如此奇耻大辱不仅是对齐礼本人的否定,更是狠狠打了一把教养他的皇帝的脸面。
“……”皇帝转向了沉默许久的四皇子,“齐景,你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他现在只知道这人不是他杀的!
他是让尹正清动手,可在宫外偷偷动手才能嫁祸!现在司南被齐礼杀死在众人面前,尹正清又不在,唐蒲离用脚趾都能想到是他动手了!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出列,朝着皇帝一礼,“邱相言重了,儿臣觉得兄长罪不至此。”
说到底,太子罪责在于藏匿私茶与兵马,杀害一个侍卫并不足以责罚至此,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拔剑令人胆寒。平心而论,这虽算从重责罚,但也不过分。齐礼犯下的这些罪责他但凡沾上一个,就足够在冷宫孤独终老,若同时沾上这三个,怕是坟头草都长得能有人高了。
可齐礼是齐礼,他齐景,终究成为不了齐礼。
“兄长兴许是在冷宫孤寂,又受人挑拨,才铸成如此大错。”四皇子冷静道,“此事最先责罚的,应该是看管不严的侍卫。”
那么是谁负责皇宫守卫的呢?明面上自然是枢密院……但四皇子仍然觉得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停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