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场面更加奇怪了。众人皆站着,她们这些先帝的妃嫔还好,反正不管哪个天子上位对她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当然了如果新的后宫之主能好相与一些就好了。新帝的妃嫔以皇后为首,个个容色委顿,她们中虽然大多对前朝的事不太敏锐,却也知道宁王是被陛下定为逆党的,如今逆党杀进宫来,难道还指望着他能以德报怨不成?
越想越觉得恐慌,其中就有那沉不住气的跪到地上对苍葭哭求起来。
这是机灵的,因为不管先帝是不是真的对宁王托孤,但为政治计,宁王都得先把先帝的皇后穆清供起来。
也有那心思沉的,觉得宁王不过是做个样子,待稳了大位,恐怕这位娘娘的下场也不会多好。因此一双美目平静如常。
但不论日后如何,反正现在她们都是站着的,唯有苍葭坐在上首。江佑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去了,她就着淡淡的血腥味喝茶,心中安宁。
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从此之后都是高枕无忧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奇妙的哀色,合着倒茶时水流发出的清泠泠的声音,在这残酷冰冷的景象中显得分外不和谐。
没人知道先帝手上的将士为何竟都在他手,人们也因此姑且信了先帝是真的将这江山托付与他。
这一场宫变终究在宁王诛杀新帝后落下帷幕。宁王手持先帝遗旨,他身份比靖王更好,加上在藩地常有贤名,于京中也是布局多年,与百官几乎是一拍即合。
是夜,先帝和已死的靖王留下的宫妃被送还她们此前居住的宫苑,禁宫之中几乎全是女眷,宁王却不退兵,东西六宫皆由重兵把守,纵使他治军极严,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做出有损名声的举动,更会加倍约束兵士,但宫妃们依旧惶恐。
苍葭把淑妃带回了钟粹宫。
如今深宫之中,亦只有钟粹宫无一兵一卒把守,而与此相对的,是被重重围困的坤宁宫。
明眼人都明白,风向变了。
淑妃不晓宁王和苍葭的交情,但新帝倒台,她家势必会受到牵连。她因惊惧夜不能寐,苍葭记得她的情分,一整个晚上都在安抚她。
正与她煮奶茶说着话,却忽感一阵金光如水波般自身上划过。
渐离今日亦在大殿中,自然是认得宁王的,因此对出现在殿前的他颇觉惧怖。苍葭的手在空中画一个圈,淑妃的眼睛顿时就合上了。
解琂来迈偏殿时,只见她衣袍宽大,斜靠在美人榻上,头发松松的挽着,他透过皮相看到她的真身,此时屋中一个下人也无,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放下手捧的那一卷书,借着幢幢光影看他。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张令她分外陌生的脸,风潜入夜,吹动一室光影,年少无知时也曾许愿以后同走人间大好河山,谁曾想会在这样的景况下于凡间相见。
她赤着足,莹白的脚勾在铺着的雪白的虎皮上,看他周身四散的神迹,再次想起了很多一些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