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一生受到的宠爱太多,她对待什么事情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谢东流将她教得极好,就算是穷途末路之际,也从来都不会显出任何颓败之势。
明明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却执拗得远超过景佑陵生平所见的任何一个人。
“……阿妧。”
景佑陵抬手蒙住她的双眼,声音哑得不像样子,“别笑了。”
哪怕是怪罪于别人也好,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苦难全都归咎于自己一个人身上,他是真的……会心疼。
“不是报应。前世谁或许都有错,”景佑陵轻声,“但唯独阿妧没有。”
景佑陵手贴着谢妧的眼睫,感觉她纤长的眼睫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点温热的水渍就这么飘落了下来。
他恍惚之间心头一跳,其实他极少看到谢妧哭,刚刚看她笑也心疼,现在哭也心疼。
“前世雍州兵前来逼宫的时候,我让剪翠将昭阳殿内的东西全都带走,不要烧给我。”
谢妧轻声,“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世我才不用还上世的业债吧。”
景佑陵恍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上又酸又涨,他的殿下分明是这么一个自幼被娇惯着长大的姑娘,怎么后来就会如此。
他当年和谢策注定不是一路人,所以也从未起过娶她的心思,直到后来雍州来兵的时候,他才以保下她的理由,想让她嫁入景家。
既是护她一生无虞,亦是自己那一点儿无人知晓的……私心。
谢妧嫁入景家,他可以护住她,但是他的目的,其实一直都说不上是单纯。
景佑陵以为谢妧在宫闺之中,必然会是最安全的,却不想自己最后还是堪堪,迟了那么一步。
他别无他法,提剑而来的时候,亦是感觉那一剑也刺入了他的心中。
“我死后,”谢妧顿了顿,“我知道阿策身死是定局,但是剪翠和倚容却什么都没有做。我其实到最后已经别无所愿,所以我只希望她们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留在宫中也好,出宫嫁人也罢,能够平安就好。”
前世的剪翠在谢妧死后就自刎而亡,宫闺之中的侍女都已经逃散地差不多了,而倚容则留在了宫中,亦是没过多久就因为忧虑过重而香消玉殒。
这两人和谢妧关系颇近,所以到了最后,都是景佑陵吩咐人替她们收殓了尸骨,葬在了陇邺城外的一处池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