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只看到一个身穿婚袍的青年男子站在殿外,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还在往下渗着血,一滴一滴,应当是刚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
他本是逆光,等踏入殿内,夜明珠的光霎时照亮了他的脸。
谢妧才看清他的长相,皎若寒月,高不可攀。他似乎生来就是这样冷清又无情的模样,又或者,这样的无情,只是单单对她一人。
他神情淡漠,和身上颜色灼烈的婚袍截然相反。
本该是她的夫君,景佑陵。
现在却提着剑,缓步朝她走来。
景佑陵一步一步踏进殿内,凌厉的剑光刺向谢妧的脖颈,却在不足一毫之处堪堪停止,带着寒气的剑只要微微一动就可以刺破她的脖颈。
谢妧神色丝毫不变,依旧是端坐在昭阳殿繁复的床榻上,似乎现在抵着她的,不是一柄散发着凛凛寒气的利刃,而是一枝少年郎递过来的杏花枝。
景佑陵并未一剑将她封喉,垂眼看她,“殿下不怕死吗?”
谢妧抬眼看他,却突然笑了。
不同于刚刚对待妆娘的那个笑,这个笑容更显得她少了几分明艳,多了些稚气。
“我当然怕死,”她抬手抚上景佑陵的脖颈的突起处,“但是我在赌。”
“赌什么?”
“当然是赌,我的丈夫,景大将军你,舍不得杀我。”
景佑陵闻言嗤笑一声,毫不拖泥带水地提剑刺向谢妧的心口——
“那公主殿下你,还真的是自以为是。”
谢妧双眼涣散间,只看到那个恰似寒月的男子拿着一方洁白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剑。
他站在昭阳殿内,却遥远得不沾染半分红尘。
景家规矩众多,据说其中一条就是战后拭剑,不可耽搁。景佑陵向来端方,想来必定恪守家训。
只是他现在所为,却也实在无情。
谢妧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还没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之时,圣上曾经有意为他们赐婚。陇邺就有人笑称这长公主和景三公子两人八字不合,天生不配。
果然是真的。
顺治元年,在位不足一年的怀明帝就因为暴虐无道,行事荒诞而被骠骑大将军逼宫而死,这位史上称之为‘狗皇帝’的怀明帝在被刀戟刺死之前还在笑,怀里抱着自己那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