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松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性子。”齐雁行说,“眼下纵然被困邑京,可这样的人无论是在陵西还是邑京,都不会是困兽,听闻昨日陆家老二设宴邀他,也没讨到什么好。”
明挽昭又躺了回去,阖起眼,乌黑鬓发被沁出的汗打湿,他已习惯了如何忍痛,脑中尚且忖量着乱麻一般的恩怨,数息后,说:“陆临羡是个废物,试不出什么,邑京的脏污事还多着,他若光有莽性,不堪大用。”
齐雁行叹了口气,“他与北疆沙戈部交手这几年几乎无败,绝非空有莽劲,昭儿,你当慎重,想圈他驯养绝非易事。”
明挽昭不答,只笑:“是吗?”
齐雁行忽然觉着头疼,点头,“他与我不同,我是因——”
话音骤然停住,齐雁行没说下去,像是想要避开某个不可宣之于口的禁忌。
明挽昭轻轻接上一句:“是因为恨。”他发出声嗤嘲般的笑,喃喃般添一句,“我们都只能靠着恨,才能在皇宫这方寸的天地活下去。”
齐雁行说不出话了。
退出去前,齐雁行回头说:“挽昭是你的名,是他留在人间的抱负,可昭儿,别忘了晏欢,他留给你的字,那是他对你的希望。”
明挽昭,挽山河昭昭,是明容昼不甘亡国的抱负。
明晏欢,安定尽欢,这才是明容昼对亲子的期盼。
明挽昭足足静默了半晌,才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轻声说了句:“奈何……”
最后两个字不曾出口,消弭在死寂中,如风散无痕。
奈何——
命定。
明挽昭知道,他是明梁山河的最后一簇火,命已被困死在这江山中,来日也必定枯败于冰冷刺骨的龙椅上。
可他不怕,也没有不甘,虽不曾见却有耳闻,百姓食不果腹,城池饿殍千里,谁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所以他不怨天,却恨人。
恨那些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
陆云川在宫中闹的一场,还没入夜便已传得人尽皆知,安喜把控内宫横行霸道了多年,可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谁料想这左都尉上任第一天,就给了个惊雷般的下马威。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朝野群臣一时间也不知该为谁捏把汗。
陆府,一副千里河山图挂在墙上,恢弘浩渺,陆佐贤负着手赏画,像是透过笔墨指点江山般,听见推门声后,说:“融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