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封住了,也看不清外面是何时辰,又是在何处。屋里的烛光落在那僧人微微含笑的脸上,少年看见了那跃动的暗影。
所有人都说简空大师长了一张悲天悯人的佛相,可此刻周淮晏只觉得对方那张脸越发悚然,如同披了一张佛脸画皮的异鬼。
“嗯......从哪里说起好呢。”
少年微微思忖片刻,下意识想要摩挲腰间的翡翠,却忽然摸了个空。
虽然那翡翠价值连城,可他并不觉得简空是个贪财之人,
再联想到沾染血迹,却明显被割去一截的袖口......
【——应该是作为信物交到舅舅手里了。】
毕竟抓了他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卫国公,哪怕遥控器还得发出些信号呢,简空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告诉舅舅自己在他的手里呢?
大脑快速运转着,可少年表面上却显得慵懒又自在,
“十个月前,兖州王家出事,白马寺却立刻大开佛堂讲学,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了。”
简空微微一愣,哪怕他早就知道少年看出了他所有的布局,却也没有想到竟是在计划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抓住了把柄,
——好敏锐的洞察力!
“从那场刺杀开始,整件事情不过都是你们两个人的博弈。”
两个人,自然指的是简空和皇帝。
“至于异族王和齐守邦,也不过就是推波助澜的看客,甚至就连舅舅和我,在你们两人看来,也不过是手中的棋子。”
周淮晏慢条斯理地开口,那样随意而慵懒的表情,完全让人想不到他此刻正忍耐着怎样蚀骨的痛楚,
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椅子的扶手,细细地辨认着木头的质地,
“大师想要利用三皇子篡位,杀皇帝夺皇权。而皇帝也在做局。”
周帝忌惮简空在民间的威望,不敢轻易动手。因此故意装病,等待简空推动三皇子逼宫。
双方都很默契,一来一回,将事情推动到如今决一胜负的关键。
简空微笑着注视着他,细细地听。可如此平静的表面,心中却翻涌出海啸般的波涛。
——他在后悔。
后悔当年,他为了给卫国公留下一个致命的弱点,同时也牵制周帝,才故意保住了那个婴孩一命。
反正,江悯拼死诞下的孩子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莫说习武带兵,继承卫国公的衣钵,哪怕连活过二十五岁都困难。
还不如卖那位铁血将军一个人情,日后留作他用。
然而谁能料想,简空当年那一子落棋,竟造成了如今这般的困境。
周淮晏没有看到对方心里的挣扎,他此刻努力忍耐着身体的痛处,仅仅是能够保持一点平静的语气,便已经拼尽全力,
“皇帝想要借助这场宫变,顺理成章地给三皇子扣上谋逆篡位的罪名,而白马寺,作为传播三皇子身负天命的源头,也将跌落神坛,被皇权碾作齑粉。”
三皇子看似是整张大网的主角和中心,不过实际上,他只是神权和皇权博弈时,被精心挑选的牺牲品罢了。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