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抬起头,正好对上周靖满是血痕的面孔,害怕的直往回缩。
这个人长的这样好看,却是个打人骂人的坏蛋,黑蛋却莫名觉得不寒而栗,看来阿离说的没错,人都是很可怕的。
大人?想不想试试?白雪鹤的声音温柔清澈,仿若在娓娓道来,周靖却已经面色青白,不再吱声,他浑身发抖,手指不自然的蜷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沿着墙壁靠下去,眼神无比空洞。
户部尚书,阮绛合。周靖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仰起头,用余光默然扫了眼傅季瑛,又匆匆将头低下去。
听到阮绛合三字,白雪鹤温沉如水的双眸中闪过一瞬失神,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手指渐渐握紧,仿佛忘记了自己握着条蛇,文书拿着供词走近,白雪鹤已从恍惚中回神,他给周靖看过供词,又让他按了手印上去。
爱卿果断手段高明,周靖继续押在诏狱,朕会吩咐锦衣卫看押。傅季瑛起身,伸手正正明黄衣襟,今日端午,爱卿还是早早休息,前几日京中闹鬼一事人心惶惶,朕还要仰仗爱卿。
皇上言重了。白雪鹤迅速回神,皇上赏赐,微臣定会珍惜。
朕的赏赐,爱卿不是都吃了?傅季瑛勾唇,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朕今日并非责罚,实在是看你太瘦,才下决心小惩大诫,朕让林太医开一贴化食的方子送进你府上,连夜审问太累,你安心歇上两天罢。
那皇上?白雪鹤适才抬头,发现傅季瑛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先回去,朕还想探探燕王,虽然他不仁不义,可毕竟是朕的弟弟。傅季瑛瞬间敛去笑容,爱卿适才催朕回宫,难不成也想去?
臣不敢。白雪鹤掀起衣摆跪地,知道自己不好停留,便匆匆收起周靖的方才的供词,拢住袖口离开诏狱。
白雪鹤展开衣袖,黑蛋一直挣扎着想要离开,白雪鹤叹了口气,只得再次捏紧衣袖,揣着他进了太医院,取走那两张早已开好的方子。
此时天色已冒出朝阳,光芒如同人眼球中的血丝,群臣换了官服早早前来上朝,只有白雪鹤沿着与他们相反的地方离去,四下的议论声沸沸扬扬,白雪鹤走的飞快,行至城门时,却还是被一个人撞上。
白大人。裕王傅季珩年轻英挺,眼眶却微微发红,你以为将阮绛合下狱,就再没人知道你的事了吗?黑的就是黑的,他再怎么也白不了。
裕王爷的话,果然要比周靖的文雅很多,白雪鹤倒觉得十分受用,袖口里的黑蛋有些不乐意,什么黑的就是黑的,我白雪鹤捏紧袖口,将黑蛋压了回去。
粽子都是糯米所制,本就不好消化,再加上一直滴水未进,白雪鹤觉得脚下一软,忍不住向前倒去,傅季珩虽不想管他,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了一把,白雪鹤还未站牢,他又急忙将手抽了回去。
白雪鹤知道他的意思,因此退了几步自己站好,傅季珩甩甩衣袖道:你若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现在朝廷都在议论,你白大人用多不要脸的手段逼供。
我既没有苦衷,也没有逼供。白雪鹤微笑,周靖会武,所以锦衣卫穿了他的琵琶骨,其余地方,再无伤痕,他会招供,完全是因为有罪。
傅季珩似乎更加气恼:周靖将妻儿老小都送走,还摆了棺材放在家里以死明志,他怎么会招供?
周靖的妻儿老小都离开了。白雪鹤的声音愈来愈小,白府迎接的马车靠近,可他还有一个妾室在京城。
管事白福站在马车旁迎接,白雪鹤跟着他上了马车,傅季珩先是生气,而后慢慢陷入沉默,他只有二十岁,显然不甚明白白雪鹤话中之意。
白福上了马车,为白雪鹤取出软垫靠着,白雪鹤这才放开衣袖,扯着黑蛋将他拖出来放进篮子,黑蛋迅速缩进篮子,他抬起头,望着白雪鹤额角沁出汗珠,眉头又微微皱起,仿佛不太舒服。
跑什么?白雪鹤微笑,我又不会害你。
这幅场景在白福看来恐怖至极,他抖着声音,老老老老爷这可是蛇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蛇。黑蛋吓得缩成一团。
皇上赏了我一篮粽子,蛇就在粽子之间卧着。白雪鹤揉揉肚子,你放心,皇家的赏赐,怎会有东西爬进去。
您的意思是,这是皇上赏的白福骇然,可是,这是蛇
这当然是蛇,只是它若有毒,我早就被咬死了。白雪鹤沉沉闭眼,皇上爱开玩笑,你不要瞎说,我回府休息,你去将这两副药抓了。
白福这才安心离开,马车里只剩一人一蛇,黑蛋缩在粽子旁一动不动,想像以前那样装作石头,让他看不出来。
你要吃吗?白雪鹤望着面前短短的胖蛇,接着缓缓打开粽叶,黑蛋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盘旋上来,伸出舌头舔了下里面的蜜枣。
蜜枣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黑蛋将看起来很寡淡的白糯米一点点蹭开,单独将蜜枣吞了下去,肚子上立刻冒出来一个小小凸起。
吃饱了?白雪鹤收起粽叶和剩下的白米,皇帝恩赏,即使没有打算吃,也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可不是坏人,你别害怕。
白雪鹤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怎么会和蛇说话呢。
哪能吃饱呀。黑蛋坐在白雪鹤身上,挺起身体摇了摇头,又慌忙点了点头,他游走着退了一点,我要走了,我不吃了。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白雪鹤一时觉得无比惊异,京中闹鬼一案,他本觉着是皇帝刻意设置关隘打压正被软禁的燕王,可难道这世上真有鬼怪?
黑蛋慌忙摇头:我听不懂呀!
白雪鹤觉得更奇怪了。
第3章 端午节 3
等到白雪鹤回府,额头上已满是细汗,不好消化的糯米在腹中搅作一团,他将装着黑蛋的篮子交给婢女,那婢女虽然害怕,但还是接了过去。
这是皇上赏的,将它安置个好去处,好好喂,可不能瘦了。白雪鹤一边吩咐,一边解下镶嵌着美玉的官服腰带,他抬起头,看着婢女缓缓微笑,小维,你不用怕,不咬人的。
白雪鹤不在诏狱时完全变了样子,他将紧束的发冠打开,黑发如瀑般散落,看起来温和而秀气。
小维望着白雪鹤极为难受的表情,咬牙切齿道:皇上也太任性了,咱们已经很不容易,他却要
皇上不曾短了我俸禄,我也不曾短了你的月钱。白雪鹤敛去笑意,眉目间蔓上之前不曾有过的锋锐,胡说的话给人听去,可是要割舌头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白雪鹤抬手拢住头发,准备只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