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夹杂着其他的情愫,却仍透着冷硬无情,完全不似苍华的放纵稚气。
白雪鹤进宫前,最后做了什么?苍华倒被他看的发毛。
老爷白福想想,洗了个澡。
浴桶。
苍华停驻片刻,忽然想到白雪鹤有只红木制的大浴桶,比起其他寒酸家具,还算是阔气。
这玩意儿不好搬走,又成日湿漉漉,官兵再贪得无厌,也断然不会去搜查。
于是他快步走到浴室,一把将白福推开锁门,大浴桶扔在原处未动,看不出有任何机关。
苍华没有查看,直接冲着浴桶拂袖,一道水波化为锋刃挥出,斜斜将浴桶自正中划开。
咣当一声,一只木盒自桶底滚出,在地上转了一圈,恰好停在苍华脚下。
苍华微笑抬手,水波如两只手,将木盒中的卷轴取出拉平,木桶机关做的精细,先皇遗旨丝毫未损。
帝星落于辰山。
因为都见过极目剑,所以白雪鹤能读出的意思,苍华也能想到。
但白雪鹤与傅家皇室相识多年,在看这几个字时,难免思维受限,即使他觉得先皇居然传位于废太子的私生子这事儿有些古怪,倒也深信不疑。
既然圣旨需与极目剑结合才能解读,那他最终的意思,也许并非字面上的陈述。
如果帝星并非皇孙,而是先皇自己的私生子,先皇所想也并非传位,而是利用本不存在的皇孙,来保证自己亲子的安宁。
所以傅季瑛要找的人,从来不是稚子或少年,而至少是个青年了。
譬如,荀落。
若这些人为了当狗屁皇帝争斗不止,可最后裁决的却是自己,岂不十分有趣。
苍华瞬间浮上一层玩味笑意,而后将圣旨收入衣袖,自无边黑暗中瞬间消失。
第77章 七夕节 02
尔后十日,白雪鹤又被灌了不少好药,几乎是拿药当饭吃,外界揣测皇帝心意,喊杀白雪鹤的呼声也愈高,可傅季瑛却始终置若罔闻。
即使宫里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也开始疑惑,觉得他白大人当真是迷惑人心的妖孽。
此时日光熹微,白雪鹤却难得的未等到太监送药,他近乎挣扎着起身,虚虚抬手,掀起一角床帘,勉强晒到一丝日光。
厚重深紫床帘沾着惨白日光,更衬出他一双瘦手透白无力,骨节嶙峋,仿佛能被空气劈断。
今晚,怕就是燕王攻城的好日子。不知何时,一个穿着铠甲的高大身影走近,恰好遮盖了白雪鹤的日头,他扯扯衣服准备起身,床帘猛然全部掀起,阳光漫无边际洒下,刺的他忍不住眯眼。
别怕。傅季瑛伸手,将他的头捂进自己怀中。
整整十天,傅季瑛都没有来过这里,许是躺的太久,眼前人近乎弱小了一圈,双腿已如筷子般粗细,似乎连中裤都架不起来。
怀中身体是温热的,傅季瑛的心有些抽动,但也仅仅是一个瞬间。
你在这里好生修养,却不知朕如何料理外事。傅季瑛渐渐松手,示意白雪鹤穿好衣服,语气冷冷,朕竟然不知,原来朝廷中这么多人想反,既然想死,朕也只好由他们去。
傅季瑛语气轻描淡写,白雪鹤却忍不住一抽,有些控制不住的问,皇上,又杀了
兵部尚书,他原就与裕王交好,是朕当时识人不明。傅季瑛微笑,眼神里没有半分遗憾,还有
白雪鹤顿了顿,脸上笑容无可奈何,皇上从没想过,是否杀的人太多?
为何这样问?傅季瑛一愣,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忘了。白雪鹤没有来得及说话,傅季瑛接着道:若论手上沾血,爱卿,算上那些为了燕王被你嫁祸的人,你手下早就是尸山血海,并不比朕少。
白雪鹤低头,只好道:皇上说的是。
傅季瑛抬手,门前跑来两位锦衣卫,一左一右将白雪鹤架住。
出了内殿,白雪鹤才发现宫内已一片萧条,宫人都少了许多,他来不及多看几眼,就被塞进一架马车里。
远处城外,苍华坐在马上,接过军士递来的□□。
荀落跟在身后,带出了与自己出生入死的精锐,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无需隐藏实力,只等着发起对京城的总攻。
皇帝暴戾,兵士们有目共睹,从玉璧关发兵以来,几乎是不损一兵一卒着挺进。
此刻兵临城下,傅季瑛亲自走上了城头。
明黄龙旗在乌蒙蒙空气中舞动,他眯紧了眼,沿城头望去,乌泱泱一片人中,领军的便是身穿银甲的荀落。
除此之外便是苍华,无论他如何寻找,都见不到燕王的身影。
京城中显然已无兵可用,若他再严防死拖,兴许可以等来西南的救兵,可如果燕王也在保存实力,那他恐怕撑不到伏兵来。
杀奸臣!清君侧!
李源自人群中骑白马冲出,一杆雪亮银、枪直指青天,年轻面孔上满是愤怒。
他这一句,引得身后将士也开始叫嚣。
傅季瑛随手掷下望远镜,英挺眉头瞬间紧锁,他扭头望向侍立一侧的卫岚,近乎咬牙道:傅季珏呢?我问你傅季珏呢?!
卫岚自然答不上来,傅季瑛抬手,他却并未低头,准备生生接了这一下。
然而傅季瑛却收了手,他低下头,望了片刻在城下咬牙切齿的李源与身后的荀落。
敌众我寡,这种情况傅季瑛很熟悉,也并不害怕,更何况敌人各怀鬼胎。
白大人的车,应该到了吧。傅季瑛微笑,嘴角隐隐勾起一丝寒气。
卫岚颇为犹豫的点头。
带他来。
很快,白雪鹤已被人推了上来,他已在车内束好了头发,看着精神了一些,只是面孔毫无血色,身子薄如蝉翼,几乎撑不起衣服。
傅季瑛眯眼微笑,佩剑瞬间出鞘,只虚虚架在白雪鹤脖颈上,低头看着李源。
白雪鹤生来有些畏高,往下看吓得腿抖,左右看又怕碰上剑锋,只好无奈的闭上眼睛。
李将军。傅季瑛声音清朗,在烈日下沾着寒气,李将军此来,可是要清君侧?奸臣就在这里,请李将军退兵答话。
白雪鹤小心翼翼眯眼,瞄了眼人群中骑着白马的苍华,确定他在城下后,又闭上眼睛。
清君侧不过是发兵的借口而已,没人想到傅季瑛会直接提出来,李源一愣,没有答话。
皇上
卫岚也瞬间呆滞,接着跪下,死死盯着傅季瑛剑锋,额头满是细汗,倒是白雪鹤眯着双眼,小心翼翼蹭在城墙处,仿若不知自己处境。
李将军没听清?傅季瑛微笑,皱眉看向卫岚,你去告诉李将军,奸臣就在此处,朕可以将他凌迟处死,还老李将军清白,请李将军上前答话。
话毕,剑又向前送了一分,鲜血顺着白雪鹤脖颈落下,染红他雪白衣领。
李源一愣,却没有任何答话,荀落死死盯着城头,压声道:退兵!
士兵常年的口号都是清君侧,犹豫不决,李源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白鹿关都是李家亲兵,荀落调兵不动,扭头,见苍华仍骑马立于军中,居然也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