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上半山,在一处汉白玉石栏前停稳,江司机在前方提醒了一句:“大小姐,我们到了。”
陈棠苑“嗯”了一声,理理额前被海风拂乱的刘海。
江司机下了车来,撑开长柄伞,为她拉开后车门。
陈棠苑怀里抱着花束探出车外,伸手去接司机手里的黑色大伞:“江伯,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好的,大小姐,车子就在这里等着。”
此地是位于九星岭半山深处的一处名人墓园。
顺着枝叶茂盛的松柏缓缓沿阶而上,一排排肃穆的花岗碑石镶着白玉,整齐朝向远处山海,静谧竖立。
陈棠苑轻车熟路地来到外公的墓碑前,弯腰扫了扫并无灰渍的碑沿,随后抖出一小块素色毯垫,在墓前坐下。
“外公,我回来啦。”
嵌在中央的黑白照片上,是一个容光矍铄的老人。
曾经雷霆万钧,随便一条商业决策都能左右恒生指数的商界名人,对着属下与子女大多是声色俱厉,不讲情面。
但她见多的,却是老人家慈眉善目的一面。
自从外公两年前离世,每次假期回来,她都会到这里陪老人家聊聊天,汇报近期的学业及生活。
陈棠苑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打开相册,指尖划过一张张照片,一边介绍道:
“外公你看,这是我在年度优秀毕业生作品展上的入选作品,这可以算是毕业生里的至高荣誉了哦,名额有限,厮杀很激烈的。”
“这是毕业秀的现场,这是爹地妈咪来观礼的合影。”
“还有,重点来了,这些是我设计的婚纱手稿以及最终成品,漂亮吧。”陈棠苑邀功似地扬起声调,“是真的有朋友穿着我设计的裙子结婚了哦,不是摆拍走秀。”
“所以这次毕业回来,我想正式成立一个自己的礼服工作室,你一定支持我的吧?”
皓日烈烈,云层在对岸的山峦间缥缈起伏。
陈棠苑拿起斜摆在石碑旁的那捧花束,将饱满的花朵一瓣瓣剥落,然后手势轻柔地扬洒在平台上。
柔软的香气随着嫩白色花瓣一并铺展开,萦绕在四周。
顿了顿,她终于将心底的期盼付诸于口,感叹道:“我也好想有天穿上自己设计的婚纱,嫁给心爱的那个人啊。”
“你总是说怕我吃苦,所以要给我留份厚礼,将来不至于被夫家亏欠。”陈棠苑舒了口气,
“可我觉得这份馈赠越来越像一把枷锁……就算遇到有些心动的人,待我分清他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丝心动也早被消磨了。”
“我知道我讲这种话像不知疾苦,别人听来肯定觉得幼稚又可笑。或许你们都觉得,爱情在婚姻里,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吧。”
幼时父母在欧洲忙他们的艺术大业,陈棠苑独自成长在港城。
陈玮芝也偶尔会被小舅妈送过来,与两位老人短住。
私底下,外公并不像小舅妈对外哭诉的那样,对陈玮芝冷漠寡淡,厚此薄彼。
老人家心里其实晰如明镜。
女儿可以为了爱情远走他乡,对家族生意毫无兴趣,连争家产都懒于插手,所以才要打着宠外孙女的名头,做这番分割。
但小儿子一家却不一样,到底手握集团更多股份,只要不是自己吝于赠予,想给女儿多丰厚的嫁妆都不在话下。
无非是人心不足,事事要贪。
外公曾经为此教育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