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远好似被逗笑:“妈,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你一方面恨方海昌,一方面不肯和他离婚。就像你一直觉得我们这个家庭对你来说很累赘,但是你好像又一直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让你放不了手。你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为什麽?”
“你少来质问我!”
“因为你回答不上来?”
“你懂些什麽,你这个年纪还只知道吃喝玩乐、搞个男人,你能知道什麽?”徐向楠讽刺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麽样子的,待在家里为你们父子三个人洗衣服做饭,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今晚能收到你爸上缴这个月可怜巴巴的几千块工资,或者是你和你哥的成绩单?我得做到这一步在你们看来才算一个合格的女人,是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麽不是,我看你的架势不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想问倒我,好让我同意你和平秋?”徐向楠不屑,“痴心妄想。”
“如果是两年前,我或许会这麽想,但现在我不需要了,”徐修远镇定道,“我今天之所以会回到这里,是因为平秋想来,他对你很愧疚,尽管知道你不会同意他,但他还是需要见你一面。他有心,我来帮他完成。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原因,是我想和你聊一聊。”
“你来我面前装模作样,就是为了让你的父母离婚?”徐向楠冷声道,“你可真孝顺。”
“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一直很佩服你。”
在徐修远的记忆里,妈妈徐向楠似乎从来都是很特别的。在其他同学的妈妈每日每夜都在为孩子糟糕的成绩和破皮的膝盖奔走的时候,他的妈妈徐向楠会教他思考和反抗。而在孩子们都怕黑地躲进母亲怀抱的夜里,徐修远打开房间,看到的是徐向楠伏趴在桌前苦念大学课本的背影。
徐向楠没有念过高中,更别说大学,她只有初中文凭,作为家里大姐又早早当家,早早结婚生子。她或许羡慕过那群可以提着行李远赴他乡继续求学的女孩子,又或许曾经在某个夜里她也想过丢下丈夫孩子,包括家里一大群弟妹亲戚就这样逃跑。
但她是姐姐,是妻子,是妈妈,她的腿脚被永远捆缚在这间狭窄的房子里,她所能做的只是努力撑直了腰来,把房子撑得更高一点,更宽一点,以便其他人能在屋檐底下更自在地呼吸。
徐修远没有说错,徐向楠是矛盾的,她有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理想,也愿意为之付出代价,但同时她所受的教育决定她的眼界和思维,而这又使得她的进步有限,她能跑能跳,却跑不了太远,跳不了太高。
“现在想想,可能你不是一点没有意识的。我小四那年见过的叔叔,他是你的一个意外,还是一段你的过去?”徐修远看着徐向楠,“你以为我忘记了?”
“你什麽意思?”徐向楠脸色有些难看,“威胁我,让我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