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他正要关窗,目光一抬,却陡然定住了。
照理说,人的身高再怎麽夸张都比不过电线杆。但在狭窄的巷道角落,光影拢着那道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拉得他长长的,似乎真已经高过楼房,高过电线杆,在平秋心里长成一个格外高大而凶猛的野兽,轻易吞吃掉他的呼吸和意识,让他就这样呆在原地。
平秋不明白徐修远这是什麽意思。自跨年夜之后,他每隔几天就会差花店来送花,有时是送到家,有时是送到店里。
陈小艺不明内情,还以为是平秋和那位开奔驰的华先生感情正浓,暗地里还为程子农掬把同情泪,看他最近这几天都没有出现,恐怕是表情被拒,宁愿从此淡出平秋生活。
其实也没有错,平秋和华璋相处确实很稳定,却不是他人以为的情人关系。准确来说,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联系,有空会约出去散步聊天,偶尔一起吃饭。但同一时间,华璋也在和一个新的朋友接触,没有瞒着平秋。据他所说,对方很主动,至少比平秋主动得多,可惜太聒噪,华璋表示不太适应。
直到新一年的第一个周六,平秋又一次看到徐修远。
他坐在广场中央的长椅上,和平秋遥遥对望。平秋不走近,他更不会走来,只是远远地坐着,沉默而坚持地守在那里。而平秋,他也许是被华璋拉着胳膊,也许是自己走开的,总之是他先转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再去看,那边长椅已经没了徐修远的身影。
平秋留意过徐修远出现的频率,多数都在周五晚上或周六白天。他待的时间不会太久,只不过在平秋停留的地方等一会儿,便会急匆匆地离开。
摸不透他的想法,平秋不清楚他这样安静注视的意义究竟是什麽。有一回他鼓起勇气向街对面的徐修远走去,可才过路口,徐修远却冲他笑了笑,接着拉低帽子,帽檐遮住大半的眼睛,而后转身走向地铁站。
这次离得近了,平秋发现他气色很差,似乎瘦了一大圈,更显得高了。徐修远戴着毛线帽穿进人群,平秋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身影,却怎麽也追不上他。
当然,平秋试图打徐修远的电话,但每每都是嘟声刚起就立刻挂断。
时间就这样往前走,春节很快到来,除夕夜前的最后一个周五晚上,平秋又一次见到徐修远。奇怪的是这回他居然是自己开车来的,平秋之所以会留意,是因为那辆车是沪牌。
意识到坐在驾驶座的人是徐修远,平秋的步子渐渐慢下来,直至停下不再往前。华璋领先他两步,回头问他怎麽了,却看他始终盯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
平秋正准备往前看个仔细,谁知那辆轿车忽然发动,沿着缓坡往下开,却在出路口时险些撞着一辆直行的日本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