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挑眉：“彩凤说丁寿罪不至死啊？”
刘青鸾抿着嘴，不屑道：“姐姐是被他迷惑了，那个小贼好色无行，哪有她说得那般好！”
“那你说的，可就一定是真的？”刘瑾凝视侄女，缓缓问道。
“我……”刘青鸾心中一阵发虚，兀自嘴硬道：“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
“好，那你便告诉我，你去小川家中寻玉堂春，可真就是完完全全为给二叔寻仇？”
“如果玉堂春不是安排在小川家中，你是否还会对她，甚或对丁寿，有如此浓烈恨意？”
“我……”
刘青鸾张口欲言，刘瑾摆手阻止，喟叹道：“青鸾，二叔自幼进宫，无儿无女，心中早将你们当成了亲生骨肉，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白受委屈，你今日便对二叔说句实话，只要你道声‘是’，莫说寿哥儿，就是天王老子，二叔也火他满门，为你出气！”
得了刘瑾保证，刘青鸾反而讷讷不言，秀颈低垂，玉手反复纠结着裙角衣带，恨不得将之扭断，良久之后，才抬眼迎着
刘瑾目，坦然。
刘瑾呵呵笑，“好！不错！不愧是我刘瑾的侄女，揉不得半点沙子。
”刘青鸾坚定道：“我恨那姓的小贼，但自会勤练武艺，堂堂正正寻他晦气，凭真本事报仇！”“嗯，那小子若是在你剑，是他艺不，该命丧！”刘瑾似乎并不为寿担忧，抚掌笑。
刘青鸾则为自己打气狠狠点了点。
笑声忽收，刘瑾正道：“青鸾，你可是喜欢小川？”不想刘瑾突然有此问，刘青鸾愣，随即面羞红，跺着脚嗔怪道：“叔——”“任率，敢敢恨，有什么好害羞的，直说就是。
”家的女张飞也有这忸怩之态，刘瑾看在，不觉有趣。
叔莫不是晓我心意，待成全？刘青鸾心如小鹿撞个不停，瞟了刘瑾，螓微点，又急忙将深埋前，耳根都已臊红。
“难怪，小川的才貌止，的确招女孩子喜欢。
”见刘青鸾承认，刘瑾神复杂，负手轻叹。
刘青鸾轻‘嗯’了声，更是认同，那小贼与子站在，简直云壤之别。
“好在现得早，趁着用深，断了这个念想吧。
”“为何？！”刘青鸾不啻雷轰。
“万般皆是命，小川背负的太多，非是你终身相托之，”刘瑾悠悠叹，“闱之后，叔自会为你们姐觅得良，忘了他吧……”“不！”刘青鸾盈泪，娇喝道：“我喜欢的，我自会去争，什么命不命的，我不信！！”刘青鸾哭喊着奔了去，刘瑾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望，忽然嗤笑：“咱家也不想信你，可惜啊……”＊＊＊＊＊＊＊＊＊＊＊＊与刘府的犬不宁相比，府如今和睦，欢声片。
见了女平安归来，谭淑贞欢喜不禁，领着周洁向寿拜倒，千恩万谢，其他众女自也替开心，借着由，寿将雪梅两个也放了来，当关她本是为略施薄惩，既然始作俑者都已平安回返，再迁怒那小丫实在有欠风度。
周洁见了雪梅心有愧，毕竟是受了她的牵连，才害得位有牢狱之灾，拉着手嘘寒问暖，赔礼请罪，雪梅
担惊受怕几日，见玉姐儿平安无事也是口念弥陀，她与周玉洁姐妹相伴多年，岂会真个见怪，姐妹两个互道平安，相拥而泣。
莺莺燕燕的一团乱象，晃得丁寿眼晕，直让众女各自回房安歇叙旧，待屋内总算清静下来，二爷开始抱着脑袋在椅上发愁。
“老爷有心事？”伴着轻柔软语，一杯香茗放在案边。
丁寿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缓缓直起身子，“此番你母女两个有惊无险，也是造化，怎不去陪玉姐儿叙话？”谭淑贞侍立案旁，轻轻一叹道：“听玉姐儿言道，老爷为了救她掌掴刘公公侄女，奴婢担心我母女二人又为老爷招了祸事，心中不安。
”谭淑贞忧心忡忡，丁寿却释然一笑，“我惹下的祸事多了，这个又算得什么，凭爷在刘公公跟前的面子，莫说赏刘家二丫头一巴掌，就是再饶上几个，刘公公也不会见怪。
”丁寿说得轻松，谭淑贞却微微摇首，“既如此，老爷为何眉宇不畅，愁云深锁呢？”“看出来啦？”丁寿揉揉眉间，又狠狠搓了搓脸，大为懊恼道：“我还以为自个儿如今喜怒不形于色呢！”丁寿的夸张动作，纵使谭淑贞心事萦绕，仍不觉莞尔，嗔怨道：“奴婢真不晓老爷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丁寿嘿嘿一乐，将谭淑贞拉入怀中，探入衣襟把玩着她胸前玉乳道：“实话说，爷心里是有点烦心事，但与你们母女的关系却是不大。
”谭淑贞先调整了下身姿，既方便丁寿轻薄，又不致让身躯重量过于压迫于他，才徐徐道：“老爷若是不弃，可将烦心事说出来听听，奴婢不才，不敢说出谋划策，但二人计长，或许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谭淑贞话说得谦虚，丁寿却晓得此女出身官宦，阅历丰富，对官场人情世故确有独到见解，当下也不隐瞒，开言道：“刘家那莽撞丫头理亏在先，刘公公纵然真个怪罪，大不了吃他一顿排头，事情想来便也揭过了。
”丁寿虽也不明刘瑾为何对他一贯青眼有加，但他被老太监栽培多年，谅来老太监也不会为了刘青鸾的一巴掌真就把他废了，最多挨还就是，不过想想上次挨老太监的那一掌，二爷心底属实有些发憷。
丁寿心中有事，手下没了分寸，扯了谭淑贞的一个奶头长长揪起，谭淑贞不禁呻吟了一声，丁寿醒觉，歉意一笑，手指轻挑慢捻，勾得她情欲渐升。
谭淑贞喘息道：“那爷究竟为何事烦心？”“此番我与刘公公表象失和，王鏊老儿那一派人上蹿下跳，很是不安分，我虽贬黜了他两个门生，但这梁子已经结下，据闻今年春闱又是王老儿主考，眼见他羽翼更丰，将来怕是更要寻我的晦气。
”“莫说今年春闱，震泽先生名动士林，吴中
及淮左名士多其门，放当今，恐只有文章领袖缙绅的李涯可与之分庭抗礼。
”谭淑贞道。
“李阳那老滑，整个好好先，在朝不争不抢，偏又没绕得过他，望他，还不如打边来机会些。
”寿越想越气，掌狠狠揉搓了几。
谭淑贞蹙眉了几声，娇喘道：“刘难道也不肯忙？”“说是不离间师的事。
”寿没好气道。
谭淑贞颔，“刘说的是，常言‘疏不间’，君师关及纲常，非同小可，个不好，反要给陛留个搬弄是非的小之评。
”“你这婆娘究竟替谁说话，”寿不喜，掌心托着根，都深陷腻间，郁闷万分道：“你当我不知这道理，问题是……”寿向身后望了望，小声道：“雪丫那相好的老爹便要入阁了，届时万这两个曾经的讲读联手，爷怕就永无宁了。
”谭淑贞忍着前痛畅织的快感，闭目沉思，倏睁目道：“这鼓弄之事即便要，也不能由老爷自面。
”“那还能有谁？廷刘不肯忙，外朝的奏本也要阁走遭，王鏊老又岂会不知！”寿撇撇嘴：“若是了先机，怕那老立时就有反制之策，偏偏递小话这类事次两次又不见得能有成效……”“所以，还是要从陛身边着手啊，万岁爷平时喜好什么，身边都有哪些随侍在侧，爷您还不清楚么！”“陛身边的……”寿琢磨番，“咱们这位皇爷喜不喜静，整不是随喇嘛念经，就是跑箭，喜欢的也无非是演兵阵，角抵百戏，乐舞杂耍，至于诗文书画也尝不，总之兴趣涉猎颇广，身边也无非养豹勇士，侍黄门，乐工优伶等那等。
”细数了番，寿也觉小皇帝力旺盛，资聪颖，竟然什么都能玩来，谭淑贞却睛亮，“那何不就在这些身着手呢？”“难！那些军士们你没看见，个个傻黑的，让他们骑冲阵或许还成，斗心？怕是被巾们卖了还给数银子呢！”寿不屑至极，“至于那些小黄门，分属各监司，谁晓得背后是哪个珰老，又有哪个与外朝挂着关系，当年变之事前车之鉴，别事没成，再把爷泄个底掉。
”谭淑贞两臂环搂寿颈项，吐气如兰，“爷别丧气，不还有别么？”“乐工？”寿愣，随即把连，“那子户，在各衙门前连都不敢抬，还能望他们诋毁王鏊！”教坊司虽名列明官署，却素为轻，纵是其官吏，衣制也有别其他官员，按明祖制，乐工常服戴绿巾，以别士庶，教坊司伶官御前供役，虽常入禁，其所佩牙牌也有别小臣僚，百官牙牌俱都，形制相同，唯刻官职如‘文’、‘武’、‘勋’、‘’等字以别，教坊司的牙牌却不类百官，与官类似，众乐工优伶也羞于示，平揣在袖，入时才系在带旁，更别提教坊司的铜印不知何时起从方印改成了不像的长方条记，位之低微，可见斑。
谭淑贞神黯，陡觉口痛，不由‘诶呦’声，只听寿道：“爷就事论事，没轻慢你的意思，你女连着雪丫她们，既已入了我府，便与他别无致，若是再味自轻自，不但作践自身，连爷的片心意也辜负掉了。
”谭淑贞欣慰笑，“老爷心疼婢娘几个，婢子自然知晓，教坊司优伶虽多自甘卑，也总有几个不安于现状的，其挑拣细伶俐之，结之以恩，使其常伴君侧，总有机会进献些老爷不方便去说的话。
”寿踌躇犹疑，“优伶之言，陛会当真么？”谭淑贞展眉笑，轻声道：“老爷可晓得成化朝伶阉阿丑之事？”寿倒口凉气，阿丑，成化时小侍，擅以滑稽戏讽谏，厂汪直提督团营，建功边塞，力压厂卫，声势时无两，更兼自养在深，深得宪宗信，廷臣无敢伤攻讦，却被这小宦官数次以戏讽谏，逐渐失了圣宠，厂提督尚铭联方士李孜省，趁势劾，终致厂罢免，汪直贬至南京，而言官随后劾汪直的罪名，‘与王越、陈钺结为腹心，自相表’，‘之但知有厂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也恰与阿丑所讽相同，连从小被养在身边的，都因优伶之口而行疏远，王鏊这个讲读，能撑得过几回呢……寿心意，却还有事为难，“可这明伶俐之时哪去找，便是找到了又如何保他定能在御前邀宠，陛自己便深解音律，工于度曲，等闲乐工根本入不得！”_ii_rr(ns);
“说难确是难，说易倒也真是易，婢子恰好知道这么个物……”“哦？哪个？”寿终于来了兴趣。
“究说起来，此爷也见过……”＊＊＊＊＊＊＊＊＊＊＊＊“臧贤，解州府士，籍隶教坊司乐户，颇解音律，能作小词，臣特将其引荐于陛。
”
紫阁的小殿，寿着匍匐跪倒的臧贤，向厚照绍道。
厚照俯视进殿后便伏不起的臧贤，唯
唯诺诺，看不有何过之，碍于寿引荐，随口问了句：“你会度曲填词？”臧贤额触，不敢稍抬，着胆子回道：“是，时调小令，杂居南北曲，都略通。
”“好的口气啊，”厚照哂笑，手无规律敲着御案：“俗曲乃间之响，朕要探察意，则不可不听，你都懂得那些曲牌？”“这却不好说，从原传唱的《镇南枝》、《傍妆》、《坡羊》，到时行的《耍孩》、《驻云飞》、《醉太平》，小都可填词谱曲，另外悉的还有《月》、《普乐》、《快》、《》……”谈及小令曲调曲目，臧贤初见龙颜的敬畏忧惧之心渐去，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小皇帝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其貌不扬的教坊乐工，“这些曲牌你都悉？莫要言欺君！”臧贤吓得惊慌失措，连称不敢，寿旁笑道：“陛放心，他这本事秉承家，其父就曾是伶官，以技受宠于宪庙，得授书舍之职。
”“哦？既然曾应奉皇祖，当有过之才，尔父现在何，可入觐见，闲谈彼时旧事。
”厚照对那位没见过面的皇爷爷很感兴趣，突然想找唠唠家常。
“陛垂问，小感激涕零，可惜先父福薄，已然归。
”臧贤眶红，不住用衣角拭泪。
“可惜了。
”厚照惋惜不已，时兴趣寥寥。
寿暗道不好，可别两句把打了，急忙笑道：“臣听闻钟鼓司康言，近来音乐废缺，似有不妥。
”“有何不妥？”厚照奇怪寿怎心起乐之事。
“庆成宴，华夷臣工同观瞻，当举乐，宜调通艺业乐工严督教习，谱作新乐，方能显朝廷之重。
”寿道。
小皇帝蹙蹙眉，觉得好像似乎差不多有那么点小道理，无所谓道：“那就让康能传谕礼部，选院乐工年力壮者……”“陛隆恩广，岂止教坊乐工得幸，况朝夕承应辛劳，外郡乐工不宜逸，请诏礼部移文，各省才艺俱佳之乐伎送京供应，钟鼓司甄选，筹备乐。
”用得着这么的阵仗？厚照闻听愣，抬见寿冲他眉弄，顿时恍然悟，狠狠拍桌案，吓得臧贤浑身颤，险些瘫在。
“岂有此理，你真是岂有此理，气朕了！”小皇帝每说句，臧贤心就凉几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也见说些什么，这位怎就恶了皇爷爷，若是引荐之获罪，自己岂会有好果子吃！佛祖保佑啊，只消过得此关，小定持斋把素，安守本分，再也不想的事了！“朕怎么早没想到，你有这好意为何不早说！哈，有理有据，那些礼部官也推搪不得！”厚照悔恨得直拍，早想这么个意，兴许刘家姐姐早就寻到了。
爷也是被得急智，况且这来烦事可就多了，寿陪笑道：“只是各省乐户进京，这衣食起居皆需供应，陛看……”“供应不了许多，朕拣选艺业者留应用，供给口粮，其余等还原郡，至于居室……”厚照琢磨番，寿，“给你了，选块皮，为来京乐工修建舍。
”我？熊孩子找我给你盖子瘾了是吧！寿强忍着喉咙句‘欠你的’没喊去，苦着脸道：“此事理应给工部……”“该如此，不过他们事没你贴心，”厚照冲已经快趴的臧贤喊了声，“诶，那个谁……他叫什么来着？”“臧贤。
”寿没好气了小皇帝。
厚照不以为意，嘿嘿乐，“既然子承父业，朕便授你教坊司左司乐之职，御前听用。
”“谢皇爷爷！谢皇爷爷！”臧贤喜不自禁，连连叩，教坊司左司乐虽只从品，官居末，可小是个官啊。
“你觉得如何？”厚照不理千恩万谢的臧贤，反问旁寿。
寿脸稍霁，心理平衡了许多，“此事还应着礼部督，翰林院士刘去岁提调顺府乡试，不辞劬劳，口碑载道，可当此任，只是刘身在翰林院，名不正则言不顺……”“加封刘为礼部右侍郎，兼掌翰林院事。
”厚照脆道。
“陛圣明。
”“事总算说完了，各忙各的去吧。
”厚照拍拍手掌，脸轻松。
“臣告。
”事成，寿也不想多留。
“等等，你——过来，你——去。
”厚照个，差别对待。
寿见臧贤小殿，讶然前：“陛，您还有什么吩咐？”厚照半身拄着御案，促狭道：“替工部修子，心委屈么？”“臣不敢。
”“不敢，不是没有，告诉你个事，”厚照脸神秘，“朕——是故意的。
”迎着寿惊诧的目，厚照脸得意，“谁教你对朕耍小心思的，朕没把你当外，你想举荐什么，什么事，尽管直说就是，不用藏着掖着的，朕和那些朝臣斗心，已然够心累了，你还要，若不给你个教训，朕实在咽不这口气……”＊＊＊＊＊＊＊＊
＊＊＊＊寿神古怪了门，候在外面的臧贤路小跑迎前来，忙不迭谢恩表忠心，什么再父，恩同再造，定要结草衔环，涌泉相报等等，各种好话帽不要钱的送。
寿面对铺盖的阿谀之词毫无反应，臧贤心没底，不知在殿寿又经历了什么，讪讪停了嘴。
“臧贤！”“小在。
”臧贤急忙应声。
“往在教坊时你对谭淑贞有过照拂，如今得官也算你的福报……”“言重，谭婆……”臧贤猛抽了自己嘴，改口道：“谭见便不是凡，小能得照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应该的，应该的！”原想那婆娘年老衰，恐客不喜，才让她持杂役，若是早知道她能结这位贵，我早把她当供着，臧贤暗道。
“路本官已替你铺好，今后如何走就看你自己了。
”“您放心，您待的话小句没敢忘，只要小在皇爷爷身边，那些之乎者也的巾们说过什么，过什么，小定原原本本、字不落禀告您老知晓，有我臧贤在，这些穷们别想有安子！”臧贤咬牙切齿，他这些话倒不全是为结寿，有多半是有感而，臧贤父去世时，他筹重金辗转求托缙绅名士为其父撰写墓志，可所求之不是其身，不肯撰写，或就是在行文之加以嘲讽戏弄，互相传为笑谈，受尽捉弄轻之苦的臧贤，对那班文缙绅观感如何，可想而知。
“本官与你说的话，权都忘了吧，好自为之。
”在臧贤目瞪口呆的注视，寿似卸了万斤巨石，脚步轻快，悠然而去。
注：小官阿丑工俳优，于帝前为醉者谩骂状。
言驾至，谩如故。
言汪太监至，则避走。
曰：“今但知汪太监也。
”又为直状，两钺趋帝前。
旁问之，曰：“吾将兵，仗此两钺耳。
”问何钺，曰：“王越、陈钺也。
”《明史宦者传》正德，教坊臧贤素多赀。
其父卒，求墓志于浙事，不能撰，托友为之……时传以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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