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晗不觉得恶心,她把脏兮兮的蚯蚓接过来捧着,软体动物的触感很滑,就是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
小朋友们示好的方式简单又粗暴。
你愿意搭理我,我又不讨厌你,那么我们可以试着一起玩。
别的女生都怕蚯蚓,只有假小子于晗不怕,虽然当时她还只是个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小闷葫芦,但是一点都不娇气,谭霜不爱跟娇气的女生玩,四舍五入等同于不喜欢和女生玩。
于晗就是当时唯一一个他愿意破例接触的女性小伙伴。
“刚才对不起。”男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
于晗:“啊”
那家伙伸着脏手挠挠头皮,“我不应该推你。”
什么啊。
于晗弱弱的把两条快要嗝屁的蚯蚓还给他,“不要你道歉,给你吧,我妈来接我了。”
“啊。”谭霜回头望了一眼,“我妈也来接我了,那我也走了,我呆会儿去吃完饭还得回来练琴。”
学音乐的孩子从小就被培养起来扎实的基本功,于晗学琴比谭霜晚,她妈妈给她从家门口随便报了个班,那的老师收费比这要便宜,暑期训练的课程还没开始,于晗还能再玩那么十几天。
谭霜是她老师的孩子,他接触音乐有多久,于晗是清楚的。
全校属他的艺术课学的最好。
于晗心里很不服气。
谭霜大大咧咧的,跟着妈妈也没什么耐心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要说和谁玩那就只会想着玩,于晗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学唱歌,也喜欢练钢琴,谭霜拿她当玩伴,她心里默默地把谭霜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于晗心里暗自打算,照俩人现在这样的进度,不用一年,她就能把他完完全全地超过去。
然后她就没怎么再搭理过他了。
他照例调皮捣蛋,照例惹得母亲和所有老师头疼,十天能有八天都被关禁闭,外面花园泥地里的生物一年四季都在遭殃,屋檐下面的燕子窝屡遭毒手。
可是他的成绩居然还在稳步提升。
于晗的琴考到三级的时候,这货就已经被半逼半拖着考完七级了,演出都不知被推荐着参加过多少场了,外地少儿艺术团过来选人的那年,他们已经升到了四年级。
也就是在那一年,谭霜跟着母亲走掉了。
理由居然还是和钱有关。
分别那天于晗穿着一条白裙子,那是她记忆里自己穿过的最后一条裙子,她连课本都撕了,大声地哭,躺在地上耍,她爹妈抽她她都不起来,她舍不得樱子老师。
女孩儿发育早,谭霜比她个头还要矮一截,废了好大劲才把她给拖起来,“起来啊!丢人!”
“我妈都病了!病了还怎么教你!我家穷到买不起药了。”
于晗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谭霜声音弱下来,“我走了。”
他又说要走。
这回他走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于晗自己站在教室里上课,外边墙角底下不会再蹲着一个小男孩在那挖土了,花园里的蚯蚓们可以安息了。
“你还学么”于晗问他。
他说:“不学了,我不喜欢,学这个太累了。”
“你继续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