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就站在当地,接受奏本打开大致翻了翻,面色一变,带着疑惑小心抬头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早有此意,如今时机已可开始试试。”静娴低头用白匙慢慢压着碗里的梨块,沉声说道:“明日早朝,你当着群臣的面,上了这份折子。”
何大人一愣,张张口像是想说什么,顿顿却并未说出口,只是拱手行了一礼,简洁的应了一声:“是。”
对自己母舅这样的态度,静娴心内很是满意,便接着温和的许了诺:“等此政实施,舅舅便会已上谏有功之名调入吏部,任尚书之职。”
听到静娴这么说,再看者手里的折子,何大人心里也明白若这事真的成功了,成为吏部尚书的自己会获得怎样的利益,不禁也生出了一阵激动,当即更是郑重的躬下了身,声音坚定:“是,臣自当尽力而为!”
静娴给他的是一份有关大赵选拔官吏贤士之法的建议,百年来在这方面大赵也是几乎完全沿袭了前朝的察举荫恩制,也就是说大赵新晋官吏的来源只有两种,一种由各府、州、县用考试等方法挑选贤明有识之士,向上举荐,称为贡生,另一种就是靠父祖的官位爵位而取得入国子监上学资格的官僚子弟,结业后自然便可入朝为官,这一种称为荫生。这样的制度弊端自然一眼可见,一则靠着祖上蒙荫为官的世家豪门子弟们是否真的有所成无人能知,而由各地举荐上来的贡生也不乏许多用了些门路手段选上的来的无能之辈,只从每年新晋的官员几乎没有家世真的清寒这一点,便能看出许多。
而静娴要做的事就是打算在举荐制上再多加一步,先增多贡生人数限额,由个府州县选出比以往多了近三倍的贡生后,再一起进京,由吏部与圣上出题,再进行一次考核,从中选出小半中选入仕,有了这一步,各地送来的贡生们自然不敢太过无能。
而原先的荫生们,按折子上说明,则也要可参加盛京的考试,也就相当于祖上家族的蒙荫在表面全无作用,也和贡生没什么区别。这般一来,自然能更好的选出有才有德之士,为国效力。
当然,为了防止阻碍太多,其实折子里没有的,她还有另一个折中的想法,便是原先的荫生也有两个选择,其中有自信,愿意考试的自然随意,而不愿考试的,还可以自动成为监生,监生也可直接为官,虽然名义如此,但是静娴清楚,对于这样的监生,恐怕便不会得到有实权的职位。
其实若是可能,静娴甚至想干脆将荫恩制废掉,清贫之士也好,豪门子弟也罢,全都一视同仁,从头开始一步步考上来才是最好,但显然,以后说不定还有可能,但现在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说了,这一举措怕是根本不会让群臣同意,正式实施,而是干脆会百官劝谏,甚至阳奉阴违,事与愿违。就是这样,已经多少保留许多这些世家豪门的特权,恐怕也会阻碍重重。
但这也正是静娴的目的,何大人虽然是垂帘太后的舅舅,但因为听了静娴嘱咐,起码表面上还一直装的忠心正直,一心为国,陈大学对他也并不厌恶,甚至还有几分欣赏,明日让何大人上的折子,也确实是能让大赵找出真正的有才之士,甚至另朝政焕然一清的好办法,对这样的季谏言,别人或许会因为私心反对,但忠心耿耿,为国鞠躬尽瘁,一心想青史留名的陈大学士却是一定不会拒绝,不仅不会,甚至为了这贤臣之名,说不得还会一心坚持着士子正气,不惧奸人劝阻,为国主持这次变革!
而到了那时,自己便可毫不费事的在上旁观着世家官员与陈大人渐渐离心,生出间隙,然后再提出监生的法子,令两边各退一步,趁机拉拢人心,再然后……
看着何大人的背影,静娴“叮”的一声松手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白瓷勺,又抬头对福全问道:“你那里消息散的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福全垂眸说的波澜不惊:“宫中暗地里已经隐约有了些先帝之死是逸王所为的议论,再过几日便会越发更厉害。至于宫外,也已经开始从送水肉菜蔬,日常用物的采办杂役那开始散着,有主子的人活动着,从下往上,不用几日便能传遍盛京。”
“极好。”静娴点点头:“准备着些,等到流言在京里传遍,咱们便从开始宫内到宫外,动手辟谣。”
“辟谣?为何要辟谣,这不是我们做……”一旁的绿柳闻言一愣,说着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面带恍然之色的叹道:“莫不是故意这般,名为辟谣,实则更添了一把火?”
静娴抬头看着她,微微笑着:“明白了?流言传的再厉害也只是私下里,上不得台面,但若是皇家官府都出面了,欲盖弥彰,这反而才更靠谱,我倒是要看看,一个背着谋害父皇罪名的皇子,靠着一个被朝中百官忌讳的帝师,他怎么能登上帝位!”
☆、84晋江首发
静娴对陈大学士的估量可说是丝毫不错,一心想着青史留名的陈大人,最近正是被新圣赵泽骏的冥顽不灵,与自己身子的日益衰败而有些心灰意冷、无计可施之时,在先行看过何侍郎如同在平静的池水上砸下一块石头的奏本后,便是心头一动,若是已无法辅佐出千古明君,那边如前朝主持变法的王石一般流传后世,不也是上好之事?更何况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良策,若是能由他推行了这变贡生荫生为进士一政,岂不是天下有才的清寒之士们都会对自己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