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霍砚执在助眠的艾草包里加了点驱寒的姜粉,慢吞吞站起身来,出了仓库。
才走几步,霍砚执就停了下来。
仓库前面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俊朗的红衣男人。
他衣衫单薄,似乎有点经不住夜间冰凉的寒风,鼻子被冻得通红,不住地跺着脚。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霍砚执愣了愣,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用羽毛挠了挠,有些说不出来的痒。
他刚要快步走过去,目光忽然顿在盛齐身上某个地方,又停了下来。
盛齐早就注意到了霍砚执。
他对着冻僵的手哈了口气,轻哼一声,面露嫌弃:霍砚执,走快点。
霍砚执却像是没有听见盛齐的话,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空气里有些安静。
盛齐脸色一黑,正要说话,霍砚执终于动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盛齐袖子上某一处地方看,快走几步到盛齐身旁,突兀地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你的袖扣会随环境变色?
盛齐怔了几下,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枚一直被他戴在身上的月亮钻石袖扣。
只见那枚刚在仓库光亮处还呈着淡黄色的袖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颜色,在漆黑的环境里与黑夜融为一体。
霍砚执不由自主地又凑近了一些,端着那枚月亮袖扣仔细看了起来,眼底尽是盛齐从未见过的光采。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他这个动作瞬间拉近。
盛齐:
想起那天夕阳下霍砚执的无动于衷,他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枚扣子有吸引力。
盛齐低头,看着眼前修长而又白净的脖颈,莫名有一种想咬一口下去的冲动。
霍砚执把袖扣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问道:你这枚袖扣从哪来的。
嗯?盛齐缓缓回神,想了想,记不太清了,是小时候随手捡的,然后自己做成了袖扣。
霍砚执不停摩挲着这枚袖扣,表情若有所思地道。
我有一个猜测,具体结论需要做过X射线衍射分析才知道。你能把袖扣借我用一下吗?
听到这话,盛齐眉心皱在一起:抱歉,恐怕不行。我不确定你的分析是否能够保证它完好无缺。
这枚袖扣很特殊,盛齐语气里都不自觉带上几分严肃。
就在他以为霍砚执要知难而退的时候,霍砚执突然道:你要和我一起进工作室看看吗。
他补充道:X射线衍射分析是利用X射线在晶体物质中的衍射效应进行物质结构分析,是研究固体最有效的工具,对材料本身没有危害。
霍砚执话少,能说上这样一段话来解释对他来说实属罕见。
盛齐怔了几秒,望向那枚袖扣:知道它的成分,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霍砚执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完像是怕盛齐不信,又轻轻跟了句:很重要。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盛齐面前表现出对于某种东西的强烈渴求。
在盛齐心中,霍砚执一直是冷淡、无欲无求、平静无波的代名词。
盛齐沉默,脑海里闪过霍砚执上次打雷和他一起打游戏的画面。
两个小人在游戏里保护着彼此,一路闯关。
夜间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两人脸上,有些刺痛。
但谁都没有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哑声道:我和你一起去工作室。
霍砚执嘴角没忍住,极快地弯了弯。
盛齐本来以为霍砚执口中的工作室要开悬浮车才能过去,没想到霍砚执带着他绕了一圈,直接进了客厅。
他愣了几秒,跟上霍砚执的脚步。
进了门盛齐才知道,原来他每天睡的床下面就是霍砚执的工作室。
从没见过的大小仪器陈列在一旁的过道,琳琅满目。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发明散乱在柜子上,巨大的工作台上还摆着几瓶无法定义颜色的液体。
就好像突然闯入了某本科幻书里的魔法商店一样。
盛齐跟在霍砚执身后,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到处瞄着。
他嘴巴微张,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心底的波涛翻涌却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到了最里面的一台仪器面前,盛齐看着霍砚执把袖扣放了进去做检测。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是来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还是心情大好,霍砚执不像以前看见盛齐那么拘谨,甚至主动招待道:检测报告需要等一会儿,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盛齐环视周围一圈仪器,沉默了几秒,正要发问,余光瞄到一个很像座椅的东西。
盛齐走了几步过去,心不在焉地坐下来。
谁知他刚坐下没多久,椅子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把他升到了半空。
盛齐瞳孔猛地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椅子向外延伸出四块跑道布一样的板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空中跑步机,托着盛齐不停跑起来。
盛齐被迫跑着步,额头已经微微冒汗,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霍砚执,这是什么。
这一系列变故出现得太猝不及防,霍砚执站在仪器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是我无聊时做的跑步机。
盛齐跑了几分钟,都在怀疑霍砚执是不是故意整他,说话断断续续:那、那这破玩意,到底,到底,怎么停下来。
霍砚执迟疑了一下,耳朵尖蓦地窜红,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怕自己犯懒坚持不下来,没有给这个机甲设置破解口令。
盛齐瞪直了眼:那我怎么下来???
还有,霍砚执这种一板一眼的老古董居然也会有想偷懒的时候?
霍砚执心底有些内疚,温声温气补充道:我设定的时间是45分钟,你跑完就会自动下来。
盛齐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不管霍砚执怎么和盛齐搭话,他都充耳不闻。
霍砚执看了眼在自己头顶跑得大汗淋漓的盛齐,正在想要不要试一下强力破解的时候,一旁的机器滴滴响了起来。
他立刻小跑过去。
盛齐冷哼一声。
霍砚执却已经注意不到他的小动作了,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眼前的报告里。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结构这么简单的吗那应该只要两步反应就可以完全重现现有的晶体结构。
说完,霍砚执又拿起钢笔在稿纸上疯狂计算起来。
头顶上彻底被无视的盛齐黑着脸,气喘吁吁跑着步。
在盛齐被跑步机放下来的前一分钟,霍砚执终于算出了最终公式。
他盘算着现有的材料,准备明天去实验室试一试。
做完这些,他把袖扣从仪器里拿出来,递给衣服被汗水浸透的盛齐,语带歉意地道:谢谢你的袖扣,还害你跑了这么久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