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皆站在门口两侧张望,只听那大开的坊门幽幽传出几声琵琶,便有人躁动:“出来了出来了!”
那在门周守着的将士立刻将人流向街道两侧赶,清出一片足能容纳五人并排走的道来。
在众人期盼的视线下,便是清一色嫩绿映入眼帘,个个云鬓细腰,袅袅婷婷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琵琶,在前头引路。
这些只是普通的艺妓,通常都是为乐师做伴。
大约出来六七个姑娘后,这才跟着四位带着面纱的姑娘,这几个乐师穿着浅粉色的襦裙,手里抱着的乐器也都各色不一,随着那乐声步步生莲,仿佛下一刻便要衣袂飘飘回到天上去。
礼乐坊的乐师,越是有名,便越不以面示人,除了这四位乐师外,戴面纱的便只剩下了言白。
翘首以盼之下,终于瞧见了那极高的红木门梁下,走出来一抹白。
那人手里抱着一把不知是何质地的琴,通身玉白,尤其是那身后漆红的门扉,衬得那白便如日光一样刺眼。
言白并未冠发,只用一根白色的玉簪挽髻,垂下的两条白绸混在了发间。
他依旧以纱布遮面,只是他这纱布不同于面纱那般裸透,似乎是更厚一些的料子,带上去后,压根看不出眼下的轮廓。
男人身形颀长,虽清瘦却不孱弱,他并未看着前方,而是半垂着眸,那视线范围好像是只能看到足下及三步远的距离。
前头的乐师早已将他甩了五步之外远了,言白却是抱着琴不紧不慢的跟着队伍。
那些乐师不过走了一段路,便在一辆步辇两侧停了下来,那步辇比普通的步辇要大个两倍之多,上头是鸠羽色的华盖,细长的垂穗做虚掩。
步辇前后左右各有两个抬者恭立。
见言白止步,便有人上前撩起垂穗,侍着言白上了步辇。
待其落座,将那古琴放好,八个人才稳稳的抬起步辇。
男人撩起袖摆,五指按在琴弦上,如玉珠滚落盘中,撩起一阵极为悦耳的琴声。
垂穗左右轻微晃荡,将他的身形裁成细密的无数道,风吹过,撩起了言白的长发,也将那鸠羽色的垂穗卷起。
一片雪花从垂穗的缝隙中斜飞,最后落在了言白的手背上,即刻融化成了透明的水色。
下雪了。
从一开始的稀疏,慢慢的变得稠密了许多,落在枯枝上、灯笼上、红菱上,以及斜飞落在了言白的发上。
那浩大的仪仗一路慢慢悠悠的朝着宫门方向走,那雪便越下越大,路上也极快的铺了一层薄薄的霜。
宫门外有人守着,见是礼乐坊的乐师来了,如今时候尚早,便将其安置在了宫中的司乐坊中暂歇。
紧接着,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被太后钦点的准驸马,便身佩红菱挽花,骑马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