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将手收回,看向秦柏宜,“将军远在都城外,并不了解这京中的情况,数月前太子回了京。”
“太子自小未被养在祖母膝下,回京后,自持是储君,处处违逆祖母,甚至亲自杀了中书令的嫡孙,欲谋权篡位。”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细长的黑玉,置于手心呈给秦柏宜,“此乃一半虎符,太后亲自命我来向将军借另一半虎符。”
秦柏宜注意到了沈君晔话中的变化,先前是祖母,如今拿出虎符后,称呼就变成了太后。
他并不去看沈君晔手中的东西,而是迎上他的眸子,问道:“太后可有拟旨?”
沈君晔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了不少,“事情太过匆忙,太后被太子率羽林军围困在咸寿宫,因着来不及拟旨,这才将虎符给我。”
沈君晔出发前,去了一趟齐府,中书令已过耳顺之年,这些话便是他亲口教给沈君晔说的。
当年秦柏宜是永和帝钦点的武状元,太后则是赵太尉的嫡女,两人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永和帝便为其指婚做媒。
可后来秦柏宜遭人算计,酒后竟与太后的亲妹妹乱了性,如此局面,赵家自然只能将嫡次女嫁给秦柏宜。
爱人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太后只好进入宫为妃,又登上后位做了一国之母。
后永和帝早崩,太后便亲自教导辅佐先帝治理朝廷,秦柏宜便自请为将,亲自镇守边关,为其守护江山社稷。
“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告诉他,秦柏宜自然会将虎符乖乖送到你的手里。”这是沈君晔临走前,中书令亲口这般告诉他的。
思及此,他又抬头迎上秦柏宜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太后说,将军看了这虎符,自然就懂了。”
秦柏宜闻言并不看那虎符,只是笑了一声,“臣并不懂,臣只懂,虎符乃贵重之物,若想取得,需得太后亲自下旨,即便是太后亲自来,没有圣旨,臣也决计不会交出虎符。”
他只是坐在那檀木椅背上,衣袍宽大陈旧,轻轻一靠,单薄的像是在架子上搭了一件衣裳一般。
头发雪白的老人看着精神并不矍铄,脸上的肌肤垂耷,泛着蜡黄,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
他的嘴唇很薄,如两片柳叶,泛着一层淡淡白,应是干燥的唇皮,唇皮之下则是有些淤紫。
沈君晔是练武之人,自然瞧得出嘴唇发紫的人则是中毒的症状,只是那紫并不浓郁,又像是囤积了许久留下的淡痕。
薄唇一张一合,间或咳嗽两声,可说出的话,却又那般铿锵有力。
那狭长的双目看向他,却迸发出极近刺目的锋芒,他似乎都能透过那双眸子,看到尸骨鲜血堆砌的沙场,以及漫天烽火硝烟,和猎猎破损的旌旗。
朝中的将军自然也不少,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单单是从一个人的眸中,直面感受到这般剧烈的冲击,沈君晔只觉得那眸子宛如一面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