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雨回过神来,抬眼看陈澍:好。
得到了林听雨的回答,陈澍蹲下身,拿着热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林听雨的脸。
他一边擦,一边低声问:在想什么?
脸被热毛巾覆盖住的感觉太好。
林听雨觉得脸上原本被汗水混合着尘土黏腻住的毛孔都打开了,整张脸都变得舒爽了不少。
陈澍的动作很轻。
他仔细地给林听雨擦了擦脸,又擦了擦颈,然后牵过林听雨的手,把手指也一根根擦干净。
林听雨盯着陈澍脸上的伤:没想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想哭的话就哭吧。陈澍半蹲在地上,抬眼看林听雨,不要憋在心里。
我没事。林听雨对着陈澍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比起这些乱七八糟又让我精疲力尽的糟心事,我更关心的是你脸上的伤。疼么?
听到后半句话,陈澍正在擦拭的动作倏地一顿。
脸上的伤不疼。他抬起脸,看着林听雨那双眼神疲惫的眼睛,低声说,但是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的心很疼。
林听雨的呼吸蓦然变轻。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陈澍的一举一动。
陈澍把林听雨的手擦干净,放回被子里,起身去洗毛巾,又帮林听雨把脸擦了一遍。
眼镜怎么办?林听雨问,一会儿去重新配一副新的吧?
嗯。陈澍点点头,顺便买盒隐形眼镜备用。
陈澍近视度数不高,没有眼镜也就是稍微不方便而已。
隐形眼镜不能长时间佩戴。快考试了,你还是戴框架眼镜为主吧。林听雨说。
好。陈澍摸了摸林听雨的脸,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一会儿先回家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吃点东西,今晚早点睡。
我要哥哥帮我洗。林听雨盯着陈澍,表情似笑非笑,我吊针,手疼,抬不起来。今天还被警察揍了,全身都散架了,动不了。
什么破理由。
警察也就给了林听雨一警棍,林听雨可是拎着凳子腿揍趴了七八个人呢。
陈澍的耳根有点热,但还是神色镇定地答应了:嗯。
吊完针,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出了医院,打车回家。
陈澍没受什么伤,到了出租屋楼下,他主动提出要背林听雨上楼。
林听雨也没拒绝,一下就趴到了陈澍背上。
他喜欢被陈澍背着。
趴在陈澍的背上,林听雨从来就不用担心会摔下来。
这会儿已经将近七点了,外面的天色还没暗,楼道里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林听雨使劲嗅了嗅。
不知道是谁家在焖酱猪脚,可香了。
陈澍自然注意到了林听雨的小动作,他一边背着林听雨往上走,一边问:想吃?
嗯。林听雨点头,一会儿叫个猪蹄外卖吧。天天吃食堂和快餐,我都要吐了。
好。陈澍说,等高考完我就学,学会了做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学什么,再也不用吃外卖。
听到这句话,林听雨的心猛地被小鹿撞了一下。
我觉得我的高考之路简直比唐僧师徒的漫漫取经路还要艰难。林听雨叹了口气,我就想重新做个人吧,老天还非要给我安排个九九八十一难,不把我折腾死不罢休。
苦尽甘来。陈澍把他往上托了托。
你这复读之路也不太平啊。林听雨抬手摸了摸陈澍的耳垂,不到一年,又是校园冷暴力又是出柜又是被软禁的,精彩极了,绝了。
这种时候我就会对自己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陈澍说,下一句什么来着?
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任性,增益其所不能。林听雨笑了笑,迅速接了下去。
哦?不错嘛。陈澍偏过头来看他,声音里带着笑,语文能考一百二十了吗?
这我哪知道。林听雨把脸搁在陈澍肩膀上,搂紧他的脖颈,哥,有时候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陈澍问。
内心温柔强大,好像什么都没办法打败你。陈澍的后背既结实又宽阔,每次他背着林听雨的时候,林听雨贴着他的后背,总觉得特别安心,认识你久了,我总觉得自己也被你感染了,渐渐变得坚强。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坚强,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陈澍笑了笑,崽崽,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更强大。
林听雨也笑了:陈澍,你听过这句话么?离群索居者,不是神明,便是野兽。
嗯,亚里士多德?陈澍应声。
嗯。林听雨说,你是神明,我是野兽。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但是孤独是同样的。所以这就是我们互相吸引的原因。
这会儿已经到家门口了。
陈澍把林听雨放下来,转过身,把他压到门上。
嗯?林听雨被夹在陈澍和门中间,一丝缝隙都没有,他抬眼看陈澍。
不吧。陈澍低着眼睛,盯着林听雨黑色的眼眸看了须臾,崽崽,你说反了。
怎么反了?林听雨挑眉,有点好奇。
你是我的神明,我才是你的困兽。陈澍笑了笑,低下头亲了亲林听雨的额头,我愿意此生都被囚禁在你的脚下,对于我而言,这是我的荣幸。
啧!林听雨没忍住,用手背抵住了发烫的脸,你这人
陈澍碰了碰他的嘴唇:先进屋洗澡?
嗯。林听雨轻轻咬了陈澍的嘴一口。
进屋洗澡。
说是一块洗,但林听雨先进浴室了,陈澍去拿换洗的干净衣物。
林听雨站在花洒下面,拧开水龙头。
四十六度的热水对于男生的体温而言算是烫的。
热水从花洒中喷洒下来,劈头盖脸地将林听雨整个人打湿。
冷。
林听雨站在花洒下面,瑟瑟发抖地想。
还是冷。
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气,一寸接一寸往上攀,没过胸腔,没过心脏,没过头顶,瞬间将浴室里的热腾腾的水蒸气全部冻结。
林听雨就这么呆站在花洒下面淋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浴室门忽然被推开,陈澍正要走进来。
看到林听雨傻站在花洒下面淋水,陈澍怔了一下,习惯性地蹙眉:你
陈澍,我好冷啊。林听雨抬眼看陈澍,似乎是因为进了水的缘故,他的一双眼湿漉漉的,眼睑发红,你抱抱我吧。
你抱抱我吧陈澍。
抱抱我。
陈澍站在门口,静默地看了林听雨两秒。
随即,他一把拽掉身上的衣服,大步朝林听雨走去。
陈澍张开双臂,用力地将林听雨整个人抱在怀里。
冻结的寒气仿佛顷刻间被震碎。
源源不断的热流从陈澍的身上钻出来,渗进林听雨的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