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在御不乐意了,小声却气势昂昂地说:林森喜欢程鹿,我知道,可他那样子,跟程鹿不可能有好结果的,程鹿家里也不会答应他俩的事。有钱人是那么好结识的?弄不好命都没了。
吴窥江想起他妈安排的事,他整天坐怀不乱,结果钟在御脑袋里想的啥?他几乎咬着牙说:你呢,你也这么想?有钱人都为了你准备接手家里安排了,你就不能有点自信。
一边的程鹿打起没规律的小呼噜,钟在御怕他了:我要不是欠你钱,才不怕你呢。
吴窥江更怕他,是他家害得奶奶鬼门关重走一遭,他抿着唇,嘴角是一道锋利的弧度,好似刀锋。
他分不清钟在御有没有恨过他恨过他们一家,还是因为欠下巨额手术费,无力偿还而假装相安无事,不知何时这份纯真情感或许已经变质。想着他喉咙发紧,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钟在御先退缩:我叫林森来吧。
行,我知道了。林森对着窗外的夜挂断电话。原以为分手即是各不相干,对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还是如镇海石般压在心头。
床上的奶奶用浑浊的瞳孔看他,歪斜的嘴角挂着依旧和蔼的笑容,男朋友啊,去吧。见林森不为所动,她又催,去吧,早就不想耽误你们,天天在医院陪我,自己的正事也不干。我还不敢跟御儿说,他不懂事。
我们其实分手了,我配不上他,消费观价值观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总不能让人家迁就我吧。林森走到床边,还有你孙子呀,想二十四小时拴在你身边。
奶奶欣慰地笑:他要是有你这样懂事,我就放心了。你把我扶下来吧,我自己推推,等累了就上床睡觉了。苹果你拿去吃唉。
林森把奶奶扶到轮椅上,临走还不放心,扭头看一眼,奶奶你一个人行吧。
奶奶把自己推到窗前,奶奶一个人习惯了,最讨厌给人家添麻烦。她挥挥手,正好打散头顶微妙的灯光。
林森走到门口,竟然又看一眼。他看时,奶奶露出融融的笑意。
漆黑的木质旋转楼梯上,吴窥江像只赤胆忠心的看门犬,岔腿坐在楼梯下。钟在御战战兢兢地坐在楼梯上端,不足一米的垂直距离被两人坐出天涯海角的距离,显然易见的吵架了。
林森是局外人,管不了他们,问:怎么回事,程鹿呢?
吴窥江冷眼瞧着:叫你来还真就来了,也不问问原因?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还来干嘛,马后炮啊。
林森皱眉:你少阴阳怪气。
吴窥江啧了一声,正要插嘴,钟在御截断:他喝醉了,在楼上睡觉呢,你去看看吧。
林森绕过两人,噔噔噔上楼,才听见推门声,就传来程鹿哭天抢地的哀嚎,林森的挣扎声有气无力,完全不是对手。吓得钟在御一缩脖子,差点没坐稳、从楼梯上滚掉半条命:没睡着啊。
吴窥江嗤之以鼻:酒量好着呢,也就能骗骗你。他起身,伸出一只手,从下而上的死亡角度,钟在御的脸依旧无瑕疵的印在心尖,走吧,我送你回去,过了今晚,就跟我和好。
我知道我给你和奶奶带来了无法开解的痛苦,已经造成的无法抹除,但我愿意放低姿态,以尘埃里的角度祈求你的谅解。
他们踩着咯吱的地板,携手走向停车场。
门后传来零星的低语。
我确实很喜欢你,你太好了,你的好让我扛不住,认识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们别再见面了。
从不拖泥带水的程鹿不知从哪学的,他骗不了林森,就用最易轻信的钟在御把林森骗过来,现在又不依不饶地不放人走。
又回到医院停车场,钟在御下车时道歉。
月光上中天,清冷透亮,好像把心意也照透彻了。
吴窥江微微一笑,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欠你太多。
钟在御上楼时百感丛生,他也想忘呀,可惜忘不掉。他的步子很重,恨不得那天没爬过山,如果一切起于不相撞,也就不用爱恨交织的矛盾重重。
他回到病房,病人们大都睡了,陪床的还在嘀咕。
奶奶的病床上没人,轮椅在床和窗户的夹缝间孤零零,好像忠肝义胆只等它原先的主人。
钟在御问隔壁病床没睡的老人家:我奶奶呢。
那位老人家头发花白,晚上入睡困难,正瞪着眼看天花板的纹路,闻言一惊,指着床头柜上鲜红的苹果说:问我借了拐棍出去了,还非要给我个苹果,好久了,你快去找找是不是昏倒了。
钟在御跑了这一层的病房和厕所,再上上下下寻找时视线模糊一片。他眼含大滴泪水,不知跑了几层,不受控制地拨通电话,哭腔如韵:奶奶不见了。
你在原地等我。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吴窥江只想,老一辈的恩怨,真的会报复到子孙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默念,病魔退散~病魔退散~病魔退散~
来晚了,谢谢阅读~
第62章 抑郁
收到电话, 林森柔声安慰完钟在御,试图掰开程鹿的手。
电话里的细碎言语让程鹿嫉妒到发狂, 他抱紧不放, 喘着粗气, 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拿出前所未有的低三下四:你敢走, 就别再来了!
他不给林森留任何机会, 双臂不由自主收得更紧。也像是十拿九稳,料定软了心肠的林森不会置他不顾。
最讨厌给人家添麻烦
记忆混淆,奶奶好像还沐浴在微亮的灯光之下。
他要是有你这样懂事, 我就放心了
懂事!
因为懂事, 所以才想给奶奶自处的时间、喘息的空间,而不是牢牢盯紧。然而死亡是抑郁的救赎, 奶奶是想懂事?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后来有了钟在御,要照顾他,便有了不得不活的牵挂。牵挂成了累赘,年轻人不该受腐朽连累, 就是她该走的时候了。
一股无法名状的力量正缓慢收紧,沉甸甸地压在林森胸口上, 他说:我必须走。
劝、哄、闹,各种手段都如泥牛入海,程鹿懵了,他松开手, 明白这段关系断了。
林森打车回到医院,一路寻到监控室,钟在御哭得昏天黑地,抱着他不敢撒手,生怕他也一并失踪。
医院保安打着手电筒搜查医院每个角落无果后,带当事人来监控室查找录像,警察也到了,打从林森离开到发现失踪足有将近两个小时空白,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无数双眼睛只为搜寻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最终有个镜头拍到奶奶独自拄着拐棍蹒跚走出医院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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