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仪神思从下界抽回,尚还有些头晕目眩。
她扶着额,暗暗咒骂了一声那吴梁至,有说那么多废话的时间,偏偏不点燃符箓,她尚未见到此火燃烧之景,便被强行带回了上界。
但她听清了一句。
——“此火极白极亮。”
在她印象中,能以血脉燃出此等神火的修士,有且只有一人。
渌真。
但不可能是她。
一名侍女碎步上前,微微欠身道:“仙子,神君召你前去。”
常仪掩于广袖之下的纤指揉皱了身上的羽纱,面上却勾起淡笑:“知道了。”
神君寝宫内。
离章的手闲适地搭于凭几上,身后是一整面镂空的屏风,光从屏风上透过,仿佛也成了他的仆从,臣服于他足下。
月光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铺陈出最合适的浓淡。从常仪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刀削斧凿般淡漠的侧脸,与一对比世间任何琉璃珠都要冷清的浅眸。
眼底是跨越了十万年的荒芜。
离章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一只小灯把玩,他那浅淡的灰眸注视着这盏灯。数万年来,常仪从未见过他对别的东西有过这种专注而认真的神情。
“桓越。”
离章声音一如其人般清冷:“不要叫我桓越。”
常仪深吸一气,跪坐于他身边,垂首道:“是,神君。”
“真真的聚魂灯有些黯淡了,你用月舒术再行擦亮。”
常仪在心底忍不住冷笑,果然,又是此事。她就知道,离章召她来,一定只会为了这一件事。
她于他的唯一用处,便是用月舒术擦亮渌真的聚魂灯。
过去十万年间,她凭借这个手段,为自己索要了多少好处,离章神君都一一首肯了。哪怕她请求他想办法带掣灵力低微的她飞升上界,离章亦做到了。
可只有一件事他做不到。
离章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她,从前是渌真,现在是这盏冷冰冰的聚魂灯。
在十万年中,如若说她有什么长进,那便是学会了不再对离章有所期待。
她抱起被离章放在小案上的聚魂灯,运转灵力,一点一点擦除聚魂灯之上的污痕。
她该庆幸,全天下唯有她的月舒术能够清洁聚魂灯。只要渌真一日不回,她便一日是离章神君最为倚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