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专科医院。
那不是陆鸣修目光一滞, 苏昌人都知道,苏雅医院是全市最有名的精神病医院,我妈她得什么病了,为什么要去苏雅住院?
分裂情感性精神病, 也就是躁郁症。
陆鸣修上了车,却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眼前的景象和身边姜述的声音都变得像是看电影一样掉帧又不真实。陆修文优先开车去苏雅医院,在路上的时候姜述问:我们这是去哪?
去看我妈。
苏雅医院比起刚刚陆鸣修住院的综合医院比起来要冷清不少,门诊排队的人都不是很多,毕竟不是每天都会有那么多人患上这种疾病。
陆鸣修跟着陆修文到了住院部,姜述带着妞妞在下面等着,他们则上了楼。二人坐着电梯到了二楼,在来访处找护士签字后,那护士领着他们穿过了一道长廊。
护士掏出钥匙解开第一道铁门的锁,然后又转了一圈手上的那一串钥匙拿出另一把来开了右侧小房间的门锁。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于供家属们来探望的,它的另一侧门里面就是一排病房。探望间里沙发茶几水果一应俱全,就像一个普通的客厅一样。
陆鸣修坐了下来,护士透过旁边的那扇铁门叫里面的同事通知母亲后说:二位来得真巧,今天刚好没有来家属探望,你们可以和病人单独相处了。
谢谢。
陆鸣修情不自禁地望向那扇铁门的后面,另一边看起来格外阴森,偶尔还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走过,从她们的脸上看不见什么悲伤或者喜悦的表情。
要不我先出去吧,让你和你妈好好说说话。
不用了吧,而且我觉得我妈应该也挺想见你的。
好吧。
过了一会,在一位护士的陪同下,苏春香走进了探视间。苏春香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她头发随意盘着,她看见陆鸣修后兴奋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小修,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我待在这里无聊死了,苏春香打开了话匣子,又没有手机又没有电视的,那些个护士除了让我们做操就是跳舞,一点意思也没有。
苏春香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除了看起来比平时热情和话唠了些,也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听医生说躁郁症就是如此,心情不断在亢奋和低落之间转换,周而复始。
妈,你还好吗?
陆鸣修还是控制不住得有些哽咽。
妈能不好吗,比起其他的那些疯子,妈妈简直好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我对面病房里有一个疯子,一天到晚念叨着神魔鬼妖的,昨天还偷了我一个苹果,问她她还不承认,真是气死我了。
陆鸣修笑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妈妈每天都在按时吃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咱们这层楼的病房还算正常的,听说楼上关的那才是真正的神经病,一天天就听见上面在尖叫的,吓死人了。
说着,苏春香指了指天花板,又捂住了耳朵。
那就好。
陆鸣修松了口气,看见母亲这么生龙活虎的他就放心了不少,不然他脑海里老是想起那日母亲在雨中行走的场景,心中就像被人揪起来了似的。
对了,等妈妈出院了,我们去蹦极好不好?
蹦极?
对啊,那玩意多刺激。还有还有,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特别是跳伞,那才是真的刺激,等我出院了,你一定要陪我去玩玩。
好。
苏春香说着,她扭过了头,这才看见一直坐在对面没有出声的陆修文。苏春香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了,她也是愣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
老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你这家伙,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苏春香抬起手来捋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企图将头发扎好,然而在慌忙之中,头发不断没有扎好,反而全都散开了。
对,对不起老陆,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了。
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
那,那你觉得我今天漂亮吗?苏春香抓住陆修文的手握着,陆修文并没有甩开他,只是眉心却越来越深。苏春香并没有等陆修文回答,而是兀自甩开了陆修文的手。
苏春香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沙发上。
你一定觉得我很丑不够漂亮吧,也是,当年我就没那么漂亮,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有半分姿色可言,苏春香低着头,一边摇头一边说,要是我再漂亮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苏春香
陆鸣修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伤心的样子,她低着头,脸被干枯的头发遮住大半,只听见她的抽泣声与自我否定的声音。即便是当年父亲离开他们,陆鸣修也没有见她流过半滴眼泪。
病人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今天的探视就到这吧。
二人一言不发地下了楼,陆修文去一边抽烟,陆鸣修则走到了旁边的一棵树边上坐下。姜述也坐在了他边上:怎么样,你妈还好吗?
说不上好坏,只是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其实母亲的病情,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迹可循,母亲心情经常时好时坏的,有时候会给他弄一桌子菜,有时候却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又打又骂。
但是陆鸣修一直不理解,因为对母亲的脾气怀恨在心,他总是和母亲对着干,母亲让他往东,他就偏偏要往西。尤其是陆修文再次出现后,母亲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陆鸣修说:其实说起来,我总觉得母亲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初没有被生下来的话,母亲可能会过得比现在好多了,又或者我能再听她话些,她也不会被气成这样了。
你说什么呢,你妈的病当然和你没关系,姜述心生不忍地搂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肩上微微拍动,我知道你很爱你妈,但是你不能把这事的错都自己背。归根结底,这到底是你妈的心结。
我妈刚刚还念叨着陆修文呢,当年的事,想必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这些年我总觉得我才是受伤害最大的,却从没想过母亲一个人照顾我的感受。陆鸣修低声说:好像人与人始终不会相伴到最后一样,姜述你以后也会离开我吧。
我才不会,姜述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永远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陆鸣修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不相信?
唔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发誓,说着,姜述就有模有样地举起手指着他们背靠着苍天古树枝叶道,我姜述今天对着这棵桂花树发誓,今后若是抛弃陆鸣修,就电劈雷轰,不得好死。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不怕别人听见?
怕什么,我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省得有些不长眼的和我抢你。
谁是你的,你少自作多情了。
反正迟早都会是的。
之后母亲继续住院治疗,听医生说母亲康复得很好,但这病的确难治。足足过了五个月,母亲的病情据说才趋于非常稳定的状态,她也总算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这一天是冬至,刚好下了小雪,陆修文开着车与陆鸣修一起来接她。苏春香穿了一身新衣服,头发也盘得非常漂亮,甚至还戴了一副墨镜,已经完全看不出病怏怏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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