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霹雳巴拉一串话,听得秦孤桐头皮发麻,连忙抱拳一拱:多谢指点,来日有缘江湖再见。
大汉正说道兴头,见状连忙挽留:哎,你有啥事,说说呗!跑啥呀!哎,俺叫武五五,你叫个啥子?
萧清浅见狼狈而归,不由失笑道:问得如何?
秦孤桐吐了口气,摆了摆手。拉起她就走,无奈道:那大哥颇有江湖之气,就是甭啰嗦了些,不过消息倒是不少。我们先往那边走,我说与你听。
两人顺着人流,沿着东西大道往前。这条朝天大道,正是西门入城主路。三丈五宽,青石铺道,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尽是润水阁、巧工坊、木灵药楼此类实力雄厚,世人皆知的大店铺。
秦孤桐看着沿途牌匾,理了理思绪,斟酌道:这把火好巧不巧,烧得正巧是武道大会的擂台房舍,就算是巧合也够迟城主头疼。至于建邺城来的那些大人物,武道大会还有两月,不知是提前过来,还是为这场火而来。
萧清浅微微颌首,这场火的确蹊跷。武道大会五年一期,各城轮换。以建邺城次数最多,口碑最佳。如果建邺城不能举办,仓促之间,其他城只怕也难接手。但何人会阻止武道大会?这其中有何利益关系?
两人皆是一筹莫展,只得商定主意,先往城主府。如若迟否不在府中,就去找风媒打听白鸢之事。
过了朝天大道,眼前霍然出现一条河。这就是龙藏浦,绕过钟楼石上向西北,从东水关流入。由东向西将建邺城一分为二。
两岸垂柳如茵,树下系着骄骢。一眼望去,宝马雕鞍的游侠儿、磊落豪雄的武林人与寻常走商小贩、闲汉妇人混沌在一起,丝毫不见疏离。
秦孤桐观察片刻,露出赞叹的笑意,感慨道:这位迟城主,定然了不起的很。
这座城,有奇异的包容感。
这里是江湖人的城,亦是寻常人的城。
萧清浅微微颌首:的确,一城见一人。建邺城百年不过两任城主,各有风骨,便如这城。
秦孤桐闻言大为好奇,连忙追问道:建邺城只有两任城主?第一人任城主不过在任二十一年,那现任城主多大年纪?
她起先听闻是萧清浅旧友,以为年纪相仿,或稍稍大些,如今看来至少半百。
萧清浅与她沿着河岸而行,笑道:这我不知,不过建邺城有数十年无人管理。
迟岳死后,其妻儿听从他临终嘱咐,不论何人挽留,毅然决然离开。自此,建邺城成为无主之地,江湖势力纷纷涌入。
那段时间,也是江湖最为疯狂之期。景家远盾海外,江湖各方势力占山为王,据城而守,互相倾轧械斗。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无寸草,树无全皮。村舍十空其九,百姓易子而食,哀嚎遍野。
然而即便漫天黑幕日月无光,亦会有星辰闪耀。
除了庐巢七侠四处奔走劝和,各地侠客志士以暴制暴从未停止。豪侠枭雄相继意识到,继续纷乱杀伐下去,未必能拼出个败寇成王,反倒是大家一起完蛋。
天下逐渐安定,然而建邺城依旧是几方势力把控,不时就有火拼,常常波及百姓。
武历四五十年,料峭春寒。有女子布鞋单衣,远行而来。满面风霜立于闹市,见城中乱象,连叹三声:迟否?迟否?迟否?
拔剑而起,诛暴平乱,三日肃清建邺城。
秦孤桐听得热血沸腾,连连感慨。萧清浅怕她被石桥阶梯绊倒,刚要开口提醒。
蓦然间,人群突然嘈杂喧闹,路人纷纷涌到河边垫脚张望。石桥之上更是瞬间挤满人,甚至有人运起轻功,只为抢一处落脚之地。
秦孤桐虽好奇却不欲多事,手牵萧清浅,逆着人群欲下桥。
清浅。
耳边一声轻语,萧清浅暗惊,驻足望去。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一艘锦帆画舫缓缓而来。两位双鬟玉童弯腰,将珠帘勾起。青飞疏快步走出,纵然如此,亦不失谦谦君子之风。
岸边惊呼连连,窃语娇笑响作一团。
青飞疏朝着两岸微微欠身,脸上笑意雍容温和,宛如三月春风。一城之主,不见威仪凌厉,仍能让人倾服,这便是东君青飞疏。
他抬头望了萧清浅一眼,低头而笑。青袍罗袖一甩,指尖拂过怀中琶琶。
当年曾许,重逢江南,为卿拨弦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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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垂水, 日暮落河。青飞疏立于舟上,横抱琵琶,慢捻轻拨。
逻逤檀板,龙香柏拨。金缕繁花, 螺钿双凤。高昂处如急风骤雨,欣喜雀跃。低回时似冷月轻烟,哀怀感伤。音律清雅, 声飘云外。
哼。
秦孤桐牵着萧清浅, 将她拉近自己。嘴角一撇,义正言辞的说:人多, 别挤着。
萧清浅靠在她身边,听她胸膛中战鼓擂擂,抬眸看去:阿桐极力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然而紧抿的唇角,紧绷的身体, 无不在泄露她严阵以待的紧张。
阿桐。
嗯?
别怕。
别怕,青飞疏再好,温润如玉, 光耀可鉴,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秦孤桐眼中瞬间灿亮,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笑意。她立即拨开人群, 拉着萧清浅穿梭疾行, 离开龙藏浦畔。
哪来的琵琶声?
我听闻东君入建邺, 莫不是?
真是青飞疏?
走走, 去看看!
听着两侧行人议论纷纷, 奔走相告的模样。秦孤桐仰着下巴,得意洋洋拉着萧清浅逆流而行。
萧清浅望着她后脑勺,忍俊不禁道:阿桐,你要拖我去哪?
秦孤桐这才醒悟,连忙慢下脚步。扭头望着萧清浅,见她眼中笑意盈盈,秦孤桐后知后觉的腾起一丝羞涩。掩饰的扬起下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去城主府。
萧清浅轻笑不语,迈出一步,走到她身侧。
秦孤桐询问路人,知晓方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到城主府前。
与庐巢城不同,建邺城主迟否的府邸牌匾上写着建邺府衙。与其说是城主府,更像是建邺城的中枢所在。
看着府衙前站姿笔直的守卫,秦孤桐小声说道:据说建邺府衙,前衙后府,各占一半。这位迟城主入住后,先是辟出一半地方做练武场,又辟出一半地方做善堂,后来又挤出两间屋用来讲武。她自己干脆睡到前衙的偏房里,那儿终年无光阴冷潮湿。听说,她那柄松纹古定剑的剑穗都长了霉。
萧清浅见她说得活灵活现,不由失笑:阿桐日后做风媒,必定也是数一数二。
秦孤桐顿时窘况,摸摸鼻尖,催促道:快上去问问,要是迟城主不在,我们赶紧去找风媒打听打听。
萧清浅见她忸怩,含笑点头:好。
秦孤桐目光追随萧清浅拾阶而上,与那守卫交谈,又从容走下。她连忙迎上去,急切问道:如何?
萧清浅微微摇头:迟城主不知府中,不过她似乎料到我可能会来。嘱咐守卫,让我们入府稍等。
秦孤桐闻言皱眉,心中挣扎。少顷,她抬头望向萧清浅,商议道:清浅,我们时间急迫。不如你在此等候迟城主,我去寻风媒打听白鸢之事,如此两不耽误。
萧清浅闻言一怔。两人一路走来,早夕相伴,从未分开。秦孤桐突发此言,让她突然心生不安。然而她终究不是无理取闹的娇蛮少女,也深知阿桐所言不假。
秦孤桐见萧清浅点头应允,心口石头落下。略略不舍的牵着她的玉手,说笑道:我此去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必回城主府寻你,你切莫跟着青飞疏去赏龙藏浦夜景。
萧清浅含笑点头,目送她身影不见,方才步入建邺府衙。
两人暂别,秦孤桐立即寻人问路,知道风媒一般集中在古御街附近,疾步赶往。
还未到古御街,就闻见空间中弥漫的焦味。火焰炙烤的味道,瞬间让秦孤桐想起虎子家,顿时脸色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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